厚重的白帘完全垂合,燥闷的气息被阻隔在外。帐内唯有他们二人。
梅沉酒一路跟着宁泽走来,鲜少看见成队的兵卒,心里便存了几分计较。可因着方才宁泽仗形势降她一道,转念想到自己若是不奉一回礼尚往来,怕要白白浪费了往日里苦心经营的乖张脾性。所以入帐后,她便散漫地踱步四处观察陈设,全然忽视帐内的另一人。
宁泽直入帐后便急忙向桌案而去,想要寻出先前誊写的记要交予梅沉酒。可当看到案上由自己故意堆起的几大摞文书,不自觉地脚步一顿。
佩刀在被褥上压出层迭的褶皱。宁泽独自翻找多时仍未得结果,懈怠之余抬头舒气时,看见梅沉酒挪了张交椅正坐在旁侧,两眼一瞬不动地端视着那柄悬挂在帐上早已锈蚀的半截长矛。他胸口霎时一闷,不禁出言道,“这矛是我几年前刚至邢州时得的。”话毕又埋头翻找,嘴里没有得闲,“半句话不说,我都忘了还有一个大活人。这一月以来的事儿我都写在纸上了,你也过来帮忙找找。”
梅沉酒的目光还沉在那柄矛上。矛首及镰钩被厚重的殷红覆盖,唯有尖端隐隐透出一抹亮色。半截朱漆木杆下端的锐利缺口留附大量的焦黑碎屑,宛若战场上无名尸骨的断臂残肢,沸腾在颓败的气息之间。她眉眼一凛,这矛的来历,怕是不简单。
“方才不是看不起我的么,怎么现在又要我来帮忙?”嘴里虽然不饶人,梅沉酒却已泰然地站起来往桌案那方向走。
宁泽闻言笑了声,慢条斯理地将拢到手中的纸页齐整后搁在桌案的另一侧,“小九,我把你从潘茂豫那吃人的地儿里捞出来,你不懂得感激就罢了。现在连个小忙都不肯帮,还要对我这个只懂打仗的莽夫挑叁拣四,未免也太过小气。”ízんαηsんц.?óм(izhanshu.)
“你若是连名带姓地叫我,说不定我还觉着你有几分求人的诚意。”梅沉酒随手抽下高摞的册卷的最上本,定睛一看发现上头赫然写着“账簿”二字,不由得拧眉,“这是什么?”
她受晏佑亲嘱前来关城,途中也曾想过会经手何事。按照左先光与她的对谈来看,此事十有八九与两国政务有关。可桌上却散着关城各家商铺的账目,堂而皇之地掩盖是非。难怪商崇岁迟迟没有回京,原来是被这样绊住了手脚。
宁泽一面扫视着手中的纸页,一面答道:“不过是他们惯使的手段罢了。”他话里没什么情绪,倒有几分宽慰梅沉酒的意思。
话毕,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抬头瞧了眼梅沉酒的脸色,然后把不远处搁在盛盒里的碗壶拖到她面前,“你不如喝口茶坐下来慢慢听,反正这故事精彩得很。”
宁泽调侃完后就将纸页随手摊在案上,不再去理睬,“我此前不了解潘茂豫这人,宫里碰到也就是打个照面,算不得熟络。但这半多月下来,我是越发觉得他有趣。你看我桌上这些,全是他吩咐人给我送来的。我每天出帐都得受他一番问候,搅得我连校场没法子去。”
梅沉酒没有附和的意愿,更不想喝茶,只是坐回交椅时手肘抵住扶手,很配合地陷入沉默。宁泽劝她不下也不强求,径自拿过壶倒了半碗茶,絮絮把话谈开,“邢州这事本来没有那么复杂。关城里有家小有名气的客舍,事发当日午时有五名梁人在堂中用饭。据招待的伙计说,几人大概用了半个时辰之后,便都忽然倒在桌上不省人事,还把旁边的食客吓得不轻。”
话毕,他将堆在梅沉酒眼前的那迭账簿彻底挪开,接着往身后的榻上一坐继续道:“那伙计胆子大,便上去察看情况。其中一人当场毙命,另外四人脸色烧红、衣裳全数被汗浸透,一致地死死捂紧腹部”
“难不成是中毒?”梅沉酒反问道,“官府的人可是在第一时间赶到的?”
“周识周县令的确是在接到传报后赶往现场的,将客舍围下。食客排查嫌疑后,剩下的只有久居客舍中的四人。掌柜和伙计,还有两名厨子。”宁泽见梅沉酒神情凝重,忍不住笑着给她面前的碗中添茶,“一看你这副样子估计又是想出点什么了。唉和九公子做朋友,真是没意思。”
几声“抱怨”入耳,梅沉酒额间顿时一释。她挑着眉推开宁泽握壶的手,脸上看不出喜怒,“关城与其他地方不同,虽然城内也算热闹,可大多都是寻常买卖。客舍既然名气在外,必是长久打下的基础。何况如果想要在关城安居,怎么会闹得这般难看。”
宁泽点点头,没接着梅沉酒的话继续,“就我来说,此事棘手在人而不在事。”
梅沉酒思索片刻才搭上话,而后抬眼将茶碗拢到自己眼前,“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事情另有隐情?”温热的茶水将赭色的碗壁敷得滚烫,她忍下指尖传来的刺痛安置好茶碗,将手指掩在袖中揉了揉。
“你要单说这桩案子的始末,的确是已经水落石出。可”宁泽注意到她的动作,自觉移开了眼,“此案牵连甚多,你若要行事,千万谨记‘暗箭难防’。”
梅沉酒闻言,视线极快地从那碗澄澈的茶汤转回人身上,“”
宁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