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又是大雪纷飞,隔着窗棂便能看到屋外的桃树光秃秃的,枝条被积雪压得弯下来,几乎伸手便可摸到。
开禹卯时便要去书房用功,故早早便起了床,揽过海棠春睡的她,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便离开香闺,她则一觉睡到了巳时。
开禹是她出宫建府以来的第一批男宠,算了算年头,如今已跟了她五年有余,因着他相貌俊朗,体力佼佼,行事又妥帖,故这些年来一直很受她的宠爱,过去她一直觉得与这些个男宠不过是各取所需,他们仰慕她的权利和美貌,她则贪图他们的身子,哪有什么真情实意,谁料上一世的开禹,明知死路一条也要陪她走到最后一刻......
她侧头,手指抚上鬓边泠泠作响的孔雀戏珠步摇,轻轻叹气,有时人总会被表象所迷惑,正如镜花水月,红颜白骨。
就戴这些吧,传早膳。
她拂开侍女递来的蓝宝月牙梳,淡淡吩咐道。
早膳还是些乏善可陈的菜色,循了宫中规制,四品时蔬、两品蒸菜、两品炖盅、一碗羊肉面鱼儿,因着冬日,又架起小炉,上了几盘鲜红的生鹿肉。
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管家已在外等候多时,被侍女领着进了屋子。
奴才给殿下请安。
平身。大清早地冒着这般鹅毛大雪前来,可是府里出了何事?
她向来是个不耐烦的主儿,故府中大小事务皆交给总管王德海,王德海是跟在母后身边几十年的老阉人,因着她建府,母后放心不下才忍痛割爱,将他送与她,她也极重用他,给了他极大的权利和信任。
前些日子进府的裴小子昨日里发了疯似的要出府,竟然与外院的侍卫们动起了刀剑,砍伤了三名侍卫,如今正被绑了等候殿下发落。
哦?还有这等事?她蹙起细长的黛眉,将擦拭完嘴唇的绸帕子随手扔进火盆,带了些不耐,前些日子不都住得好好的?怎的突然便这样了?
昨日里他家里给他递了封家信,里头写着他的嫡亲妹妹似乎被大人物强抢了去。
昨日里的事......今日倒是只怕米已成炊了,她沉吟片刻,既是这般强抢民女之事,不若交给大理寺的人依法查办,惩戒得重些便可。
如此,一来彰显长公主府的权势,有利于招揽这姓裴的,二来,也能安抚他。
只是......
王德海觑着她,有些迟疑地上前附耳,似乎是宫里头带走了人。
她只觉脑袋嗡嗡地疼起来,长呼一口气,宫里头的男人,除了皇帝还有谁?又是她那只知道整日玩乐的弟弟。
这下子,饶是给大理寺一百个胆子,谁还敢清算到陛下头上去?
先去看看那姓裴的吧。
裴修尧被管家安顿在府里较为偏远的明光阁,一进屋子,屋子里也不似她闺房里暖和,反而有些冷冰冰的,裴修尧则被脱了外衣,只穿了几件单衣,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
府里有规矩,凡是生了二心的,便要将府里给的东西都还回来,再听候主子发落,是以,她去了见到的便是这样凄惨的他,往日里见那些人倒不觉得什么,今日这杀神被如此对待,她不禁心中七上八下地,唯恐他因此又对她怀恨在心,刀剑相向。
她赶紧褪下身上的狐裘,将他严严实实地拢起来,王德海也是个机灵的,急忙吩咐下人拿来炭火,房间里很快又暖和起来。
我对你这么好,为何要逃走?
屏退下人,她俯下身子,将他下巴扳起,细细的胡茬扎得她手指酥酥痒痒,此人模样的确生得好,剑眉清目,鼻刻如挺,薄削的唇线紧抿着,透出几丝清凛之气,明明出生于平凡之家,眉目之间却坦荡不屈。
他却不言语,只倔强地将头偏过,逃离她的手指,露出冷峻而轮廓分明的侧颜。
你胞妹的事我已经听说过了,且不说如今已过了一夜,木已成舟,就算她被带进宫中后,什么也没发生,仍是完璧之身,她的名节......
她停住,只见裴修尧的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下颌收紧,目光冰冷如雪,祸不及家人,殿下何必牵连无辜?
一句指控劈头盖脸向她砸来,她愣住,这是说她得不到他,便用他家眷来逼他就范吗?
裴某何德何能,能得贵人这般赏识......
他嘴边露出嘲讽的笑,眼中却悲怆得不像话。
见他这副模样,她本生气得想高声解释,却也觉得疲了,低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说我没有。倘若为了一个男宠,我就要去动陛下的心思,也不知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如今木已成舟,与其想着你妹妹的清白,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让你妹妹在深宫中活下去。她抚上他的脸,前几日路过街边,见你在给那些穷苦之人写家信,颇有文采,我甚是喜欢你这样善良的人,我身边之人都没有你这般有学问的人,若是你肯留下来,你妹妹在宫中也算多个倚仗,你若是想入仕参军,我高兴了也可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