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的余潮退尽,留下满地狼藉。更衣室的灯光调暗一档,徐花信坐在软皮沙发上,指尖拈起一次性使用的情趣内衣,叠好又展开。她身上那条量身定做的晚礼服在拉扯中被撕坏了,漂亮的鱼尾裙摆堆拢起来,像簇拥她生长的黑芍药。
宋清吟站在不远处,背对她穿好衣服。片刻,宋清吟回眸,正要开口喊姐姐,又突然沉默。
视线之中,徐花信机械地重复折叠小布料的动作,被汗水濡湿的眉睫抬高又垂低,吻花口红的嘴唇无意识地抿紧。她浑身肌肉僵硬,神色阴沉,似风雨欲来。
姐姐。宋清吟走过去,坐到她身边,状似不经意地握住她发抖、发冷的双手。
突然有人靠近,徐花信浑身震动,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转瞬,她扭头抬起了眼睛,光线照进去,暴露她仓惶的狼狈。她脸色煞白,唇齿磕碰,似乎自言自语:我妈妈给我打了好多电话,我一个都没接。
一旦恢复理智,被徐丽支配的恐惧就如影随形,把她虚张声势的勇敢衬得像是一场盛大的笑话。她在害怕面对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年轻人的自尊心又让她无法向宋清吟承认自己的懦弱和无能为力,之前的叛逆言行不过是包裹刀片的糖衣,终究避免不了见血的结局。
姐姐,刚才你掐我脖子的时候在想什么?宋清吟聊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徐花信脑子转不过来,心不在焉地将视线落在她脖颈上的掐痕,青紫狰狞,格外触目惊心。
见状,徐花信瞬间集中注意力,她眼神怀疑,难以置信地问:这是我做的吗?
宋清吟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啊,姐姐好凶。
她不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吧?徐花信费解地用指尖轻碰那些淤痕,迟来得愧疚:疼吗?
不疼,宋清吟摇头,执着地追问,姐姐还没有告诉我,刚才掐我脖子的时候在想什么?
徐花信回忆一手掐住她脖子,一手探入她身体时的心情,忍不住呼吸加快,心率变乱:不知道想什么,只是好喜欢这样对你,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这样吗?宋清吟抓住她的手腕,还原被她掐脖的姿势,眼神如涨起的海潮,温柔地淹没她,姐姐,我属于你,我的命在你手心,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我没关系。
只是我希望你知道,我和你妈妈不是天秤两边的砝码,你不需要通过对她的反抗证明对我的喜欢,反之亦然,你明白吗?
如一兜冷水浇头,徐花信猛地打个激灵。
她和宋清吟的关系太具戏剧性了,使她不甘作囚于笼中的困兽,又不敢孤注一掷地挣扎,于是将自己置于两难的境地。
她越缺少什么,越想证明什么,反而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徐花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宋清吟洞悉了她的胆怯,也纵容着她的任性。她浑不在意地扭开脖子,把内衣塞入外套口袋,再摸出徐花信的手机,放入她的掌心,柔声:姐姐,冷静一点,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场的地步,你想继续待在这里吗?
徐花信搂住她的腰身,疲惫地靠着她的肩膀:我不想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太多戴着面具交际的大人和被迫演戏的孩子,她宁愿和徐丽坐在家里,没有任何外人,母女俩安静吃一顿生日晚餐,普普通通,寻寻常常。
你把电话打回去吧,宋清吟抚摸她的头发,轻声细语,找个借口解释一下自己消失的原因,剩下的问题交给我解决。
徐花信咬她的脖子,闷声:出了事你要负责。
我负责。其实她撒谎了,她和徐丽当然是天秤两边的砝码,只是徐花信做了选择,她才有底气通情达理。
手机重新振动,打断了徐花信的犹豫不决,她接通电话,听见徐丽强压怒火的质问:徐花信,你去哪里了?今天是你生日,我不想对你发脾气。
徐花信和宋清吟十指紧扣,相互依偎着,眨眼间,她泫然欲泣:妈妈,我刚才去洗手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钩住,扯开了整个裙摆。然后有客人进来,我不敢被她们看见,一直躲在隔间里面,等没有人了才出去。
徐丽忙得焦头烂额,话听了个大概,实在无暇深究她的说辞是否合理,又顾及人多眼杂,只能暂时放过她:我给你打这么多通电话怎么不接?
徐花信哽咽:手机调了静音,我没有听见你的电话。我在化妆间里,裙子扯坏了,我不敢出去。原来的衣服被服装师收走了,我不知道她们放在哪里。
徐丽知道晚礼服的不方便,听徐花信惊慌的语气,更是自行补充了各种可能,她没好气地说:不就是一条裙子吗?有什么大不了,我让服装师和化妆师去找你,你在化妆间等着,今天是你的生日,哭什么?
妈妈,对不起,你准备了这么久徐花信又道歉,带着哭腔问,爸爸来了吗?
这句话正好戳中徐丽的痛处,她压低声音:你别管这么多,我让人去找你,你待在化妆间
她话还没说完,几个重要客户过来敬酒,她不得已提前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