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塞万提斯当真找到了“那个人”。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金发即使沾上血污也始终耀眼,塞万提斯几乎要认不出他了。塞万提斯给底下人的指令很简单,他只是想找到这个家伙,但“猎犬”们的敏锐嗅觉让他们做出了老板最希望看到的事——他们的老板压抑已久的怒火需要一个宣泄口。
事实上,塞万提斯觉得他们做得有点过火了,毕竟当一张漂亮的脸发生骨骼错位这样悲惨的事会让每个有正常审美的人感到惋惜。
“我们曾经见过一面,对不对?”塞万提斯没有选择隐匿自己,他从不做没意义的事。他端详着那个被扔在不远处地面上的金发男子,毫无歉意地说道:“用这种方式请你来,是我的人太没规矩了,我感到十分抱歉。”
“是的,我们有过一面之缘,”面部骨骼错位、软组织严重挫伤使金发男子的发音变得非常奇怪,但他在面对塞万提斯的时候毫无惧意,他给了对方一个非常扭曲的笑容,“安达卢先生。”
塞万提斯不由得皱起眉,这个称呼很难不让他想起亚恒,他的心被刺痛了,于是更加烦躁,连最后一分理智都懒得维持。他对金发男子说:“既然你记得我,那么我就不卖关子了,我想知道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当初你是怎么让他喝下那杯酒的?”
塞万提斯指的是他带亚恒去酒会的那一次。他始终想不通,亚恒是个警惕心极强的退役军人,他眼前这个有着金色头发的“猎物”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能成功诱骗亚恒喝下那杯加了料的酒?
“……就为了这件事?”短暂的诧异之后,金发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他一笑就牵动了全身上下的伤口,痛得直倒气。过了半晌,他才从地上艰难坐起,回答了塞万提斯的问题:“这还不简单,他是您带进来的人,我只是跟他说酒是您给他的,他就那样喝下去了。”
金发男子很纳闷,据他了解塞万提斯·安达卢虽然年轻,但绝对称得上老奸巨猾,是个非常难对付、最好不要得罪的人。可是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不聪明,否则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答案都想不到呢?
坐在不远处的塞万提斯沉默了。
过了几分钟,他做了个手势,房间里的金发男人就被他的人拖走了。他倒是不会干出把人切块封进水泥里再丢进海里这样破坏生态环境的事,但他可以保证亚恒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
虽然他也明白,亚恒十有八九不会介意。
亚恒的名字被塞万提斯反反复复默念了许多遍,他确实疏忽了,因为他从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也想不到曾经有人那么信任自己。
塞万提斯还记得那一天,当他望向正与金发男子相谈甚欢的亚恒时,亚恒察觉到了并转向他,微笑着向他举起了酒杯。
当时他把亚恒的举动理解为了某种挑衅——你看,我可是很能吸引帅哥的。
现在看来,亚恒似乎只是在对他说“谢谢你的酒”,仅此而已。塞万提斯忽然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既然亚恒以为酒是他给的,那么他之后接受了金发猎物的邀请去往酒店上层的客房时,是不是也以为那是他的授意?进入房间后,亚恒的意识是否是清醒的呢?
这些问题,恐怕得亲自问亚恒才能得到答案了。
不过发生的种种已经证明,他辜负了亚恒的信任,不仅如此他还狠狠践踏了亚恒的自尊,导致亚恒旧疾复发不得不住院治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亚恒初次发作的时候身边有三个人,他们也选择了最正确的方式把亚恒送到医院接受治疗。要是亚恒的应激障碍爆发在独自驾车的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可以这么说,塞万提斯确实轻轻松松地羞辱了亚恒并毁掉了他。
目的已经达到了,然而塞万提斯无法从中体会到半点的愉悦,与此相反,他感到万分悔恨。
他亲手摧毁了一个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人。
至于亚恒对他的信任感从何而来,塞万提斯已经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我可……真是个畜生啊。”塞万提斯喃喃自语道。
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自从亚恒向他告别的那天他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起初是因为与弟弟厮打所带来的疼痛令他难以成眠,后来演变成了没有理由的睡眠障碍。为了保证睡眠质量,塞万提斯不得不开始服用安眠药。服药后的多梦也让他有些困扰,不过这也比整夜整夜失眠来得好些。
多数时候人是无法区分梦境与现实的,但塞万提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个梦。
因为亚恒已经离开,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
梦里的他和亚恒回到了即将前往酒会的那个夜晚,亚恒穿上了那套由他挑选的礼服,正在镜子前整理衣领。塞万提斯猜想亚恒先前一定没穿过剪裁如此得体而且华丽的礼服,因为亚恒看上去局促且笨拙,塞万提斯陷在不远处的沙发里,他近乎贪婪的望着亚恒的背影,这个梦境过于清晰,清晰得仿佛刚从他的记忆深处提出出来似的。
“亚恒,”他忍不住叫了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