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弟抿着嘴气冲冲来找他的时候,王礼就已经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了。他连忙从胡床上下来,为弟弟王乐倒茶:“怎么了?是大哥的事吗?”
王乐——他穿着一身软甲,十七八岁,虎头虎脑的,但眉头紧皱带着一丝不符合年纪的忧郁。他摇了摇头:“不是大哥。”
王礼把手中茶杯直往他的手里塞,“那他安然回来了?”青年玉一样的手指冰凉,关节发白,紧紧捏着弟弟的手指,直到王乐大叫一声“哥你弄疼我了!”,王礼才怅然回神,松开手,水杯从两人的指尖滑落,碎在地上。
茶水已经温了,覆过鞋面,没有什么感觉。
“你就那么在乎大哥吗?”王乐恨恨说。
塞北王氏,世代为天子镇守边疆,抵御胡人的入侵。王家大将军府满门英豪,家主本人王虎自不用提,长子王诗二十有六,在战场上智勇双全,杀敌无数。幺子王乐善骑射,排兵布阵也有模有样。只有那不成器的次子王礼,虽然长得细嫩貌美,却实在体弱,不堪大用。
“大哥刚从西泉回来!”王礼一时也心狠了,破天荒凶他,“那样险恶的地方,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就可就!”
王乐:“可就什么?你可就要给他守寡?”
王礼:“不敬!!你是怎么说你两个哥哥的!”
王乐冷笑起来,他实在是气疯头了,甚至泪水也蓄在眼眶里迟迟不肯落下——“好啊!好啊!!王诗回来了,就轮到你去!我还想帮你!既然你那么想着那大木头桩子,你就去替他好了!”少年这样说着,甩手将一封信扔在桌上,抬脚就走。
王礼想留,但看到信封上的字,便移不开步子了——
《知王氏出嫁和亲书》
王家根本就没有女儿!
王礼冲进堂厅,直接跪下,奉上书信:“爹!您为何如此取笑孩儿!”
“贱骨头!你来的正好!”
“什么”王礼不可置信地抬头,他做梦也想不到父亲会说出这种话——父亲对他虽然不及其他两个儿子宠爱,但从来不对他加以斥责。而那个高大的男人还在说:“你娘已经和我说了,好啊,女生男相,阴阳混乱,不男不女!你知道军中都在传什么吗?!”
青年的脸瞬间霎白。不可能,这根本“爹我”
“王将军那个二公子根本不是公子!他长了一个娘们儿的逼!”王虎袖子一扫檀木桌,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所有人都说你不过一个淫荡的妇人!虎贲将军生出了一个孬种!你大哥在帐里没被胡蛮所伤,倒是被你气吐了一桶血——”
王礼瞳孔一缩。
“你听听!你听听!在军营里走十步,就能碰到一个人说操过你!”
“我没有”做那种事
“再说一遍!”
“爹,我没有!”他闭上眼。
“裤子脱了!”
在旁边的母亲,唐氏听到这句后也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护住她的心肝儿子:“相公!你做得还不够吗?!”
王虎冷冷地看着母子俩,移开视线:
“既然你甘愿做妇人,那就做好它。和亲,你得去。”
那个男人,一家之主,决绝地离开了,王礼只能看到他的袖角,从懂事并被断定“不堪大用”时,他能看到的也就是父亲冷漠的袖角。
唐氏抱着他哭,翻来覆去说“娘对不起你,把你生成这幅模样,娘对不起你”
启程的日子定在第三天,事情很急,但将军不希望这件事被声张出去,甚至不希望别人知道王家嫁出去了一个人。他得趁着天亮之前,带着几个护卫和侍女匆匆摸黑出发。等走到云关,女眷返程,他就只能带着一两个卫兵走了。王礼收好自己的物什,跪在床边发呆。
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被暴露,娘亲,只有娘亲知道这件事。他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和其他两个兄弟有些不太一样,每隔两三个月,下体就会莫名其妙地流水,还浑身躁动。他们都有相同的男根,但王礼一直没敢告诉兄弟们,他的卵蛋下还藏着一条缝。
实在害怕,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询问娘亲后才得到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自己竟然是个既男又女的阴阳人。娘只是叫他不要声张,也不要害怕,甚至还教他纾解自己的躁动。用手,和一些玉制品。
侍女推门进来了,王礼一声不吭,任她替自己换上新娘的嫁服。今晚只是试穿,看看合不合身。他没想到父亲就连礼服都准备好了,难道早就有此预谋?
王礼看向铜镜,红色丝绸嫁衣层层叠叠,完全是女人的款式,哼,他苦笑一声,父亲就那么不待见他吗。原本能够撑起的抹胸,放在男人身上,空荡荡地直往下坠,露出洁白纤弱的胸膛,王礼低下头来,任仕女替他绑发辫,随口说:“胸口的样式得改一改。”
“是。”
他不认为自己真的能走上两个月去鞑靼的首都出嫁,但就算是现在这样穿着,袒胸露乳,也实在是不体面。他抬手打算将侍女遣散,脱下嫁衣。正当这时,门外敲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