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位上的男子,莱诺显得十分瑟缩胆怯,跪下并半弯曲的身体更卑微地蜷缩起来,可那两只掩不住跳着激动热烈火苗的大眼,却从手臂间小小缝隙处紧紧盯注眼前大人的双脚不放。他只是个村庄里头的乡绅之子,头一次面见身分尊贵的大人难免局促紧张;激动却是因为,莱诺日思夜念等待着这个时刻整整两个月了。
“大、大人。粗、疵──”
紧张得连指尖都忍不住发颤的莱诺无法冷静,哆哆嗦嗦也抖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句来,他身负屈冤,花钱买城符进城,只为求见伯爵大人伸冤,没想到伯爵大人已死,继承爵位的是一名未成年的孩童。
小小的伯爵当然无法处理政务,所以死去的伯爵已先请求家族里一位修士前来庇护与摄政。
莱诺原先并不晓得这位修士先生什麽来头,只知晓这位先生十分的忙碌,即使他不畏风雨天天蹲门守候也仅仅碰过三次面而已。盼得心急如焚的莱诺四处打听,才知道这位先生是前任公爵大人的幼子,出身萨里托家族的直系,培林?萨里托,现在的小伯爵还得称呼他一声堂叔祖呢。
堂叔祖听上去辈份高,但年纪其实并不那麽大,培林约是四十的年纪,内着一身白色长袍外披深褐色斗篷,手脚套着同色的皮料,仅看一眼就知道非常的粗糙。
灰暗简拙的穿搭也遮不住培林优秀的出身与教养,他两手覆腹交叉紧握看上去非常端庄文雅,又微微低头敛缩下颔,显得态度和蔼可亲,那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眸是洞悉人心的沉稳,却隐闪暖洋洋的金采阳光般慈爱地注视莱诺,莱诺在他面前就像个无助孩子一样,内心所有的脆弱无所遁形。
模样温和的男子脚步矜持地走向伏屈跪地的莱诺,慢声对他说:”不必那麽紧张拘束,请放轻松起身来。──天啊!可怜的孩子,你看起来十分的疲惫,需不需要我为你准备点什麽?”
低沉的声音既稳重又透露温柔,长者的温馨关怀,令这数十天来一路上餐风饮露,内心还受尽恐惧委屈轮番折磨的莱诺忍不住眼睛发酸,喉头紧得差点发不出声来,压抑着嗓子说:”初次会面,卑下乃是卡力亚的罗曼之子莱诺。能与大人见面,卑下慌恐至极!”
莱诺一口气也不停说完後激动得要扑上去亲吻男人的手背,男人急忙将莱诺挡下,弯下身试图将他扶起:”哦、哦─!请不要这样,如你所见我只是一名修士罢了,请快起来。”
男人是走投无路的莱诺数十天里每夜夜晚唯一的祈祷,心里恨不得把他当作父亲一样尊重、当作主一样敬拜,就算让他去亲吻男人的脚趾头都愿意。
“不、不!请您让卑下这样说话就好!”莱诺顺势抓住男人扶过来的手,像捉住最後的救赎一样攥得紧紧地:”卑下在此地等候大人足足有二十一天了!请您帮帮卑下!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帮帮卑下,求求您了!啊啊────救我─救我─神啊!”
莱诺彷佛失去表达能力,宛如一个孩童忽然不受控制语无伦次地哭嚎起来。男人对此似乎并不少见,脸色不改镇定地想将莱诺扶起,只是莱诺像是要扭断自己纤细的脖颈,死命摇头晃脑怎麽也不肯起身。拉扯中男人无奈先放弃了,蹲下平视哭泣的人,安抚他失控的情绪时嘴上不忘继续问:”你居然等了我有二十天?是什麽样事情让你有这样锲而不舍的毅力?我虽然不是什麽大人物,但也可以为你分辨一二。”
“是、是的!整整二十一天!”莱诺激动得全身发抖,抓住男人的手弯腰跪倒在地,忍不住放声呜呜痛哭起来。
莱诺泪流满面,泪水多得能洗去他脸上尘埃,他虽哭得抽搭不止,仍想把心里的委屈全盘吐出,那些在路途上直撑着他的精神,宛如加深痛苦记忆反覆背诵无数次,狠狠印刻在内心的惊恐与委屈。
好不容易从痛哭流涕的间隙中半撑起身,莱诺抬起泪痕斑驳混乱的脸蛋不觉可怜巴巴地仰视男人,他越想乾乾脆脆地说,反越哭越凄惨,不停的抽噎突然哽住了气管,他瞪大双眼手脚僵硬片刻後,便直接胀红着脸噎晕过去,瘫软昏倒在男人的怀里。
一路来心里的苦楚与担忧,以及最後在莱诺眼前发出光明的希望,使得他始终在昏迷的深渊中辗转起伏。昏迷中的莱诺感觉到脸颊上温热擦拭令他十分的舒坦,嘴里忽然流进一涓过於香甜的味道,他饥饿得张开嘴唇不断贪婪讨要,然後耳边依稀响起男人还是那麽温柔的嗓音,终於在那声音的伴随中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再见萨里托先生已是十天之後,他看起来有点疲劳,大约是处理了不少领地里繁杂事务,就像自己也这麽上门求他帮助一样。这麽温柔的先生,莱诺希望自己的事情不会占用太多他的精力,虽声音孱弱,但过於折磨的苦待让莱诺还是很快把讼案说明清楚:”──以上,请大人仲裁!”
莱诺从启程到现在可能有两个月了,说完这件事却可能不要两分钟,培林听完脸色一瞬凝滞。三秒?五秒?这短短的静滞比莱诺一路跋涉苦蹲门口的所有艰辛折磨还要更难以承受。
“莱诺先生,你是说你的未婚夫背弃婚约──这?这是在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