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久时构觉得虞烟兮此刻的表情好像是在怀念什么。
可是为什么在提到成帝的时候,她会有这样的神色呢?
久时构心底浮现起一个猜想。
难道说,成帝当年要迎虞烟兮入宫,并不是一厢情愿?
这时候,久时构无意瞟见站在虞烟兮身后没说过一句话的伍孚,那少年谁的视线都不敢看,只是乖巧地站在那里,久时构想,伍庭在上京之前,是不是也像他这么乖?
突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砸进了识海,久时构瞳孔倏然放大!
伍孚今年多少岁?
十七!
自己前不久才帮他过的生辰。
老伍帝却是十八年前驾崩的!
而且老伍帝死在京城,甚至连奔丧都是伍庭去的,所以伍孚怎么可能会是虞烟兮和老伍帝的儿子呢?
可伍孚却从小管虞烟兮叫母亲,更巧的是,历史上记载,是伍成帝的儿子夺了伍庭的皇位!
答案几乎就在嘴边——
一定是这样!
伍孚是虞烟兮和伍成帝的儿子!
他果然就是历史上的小伍帝!
那么伍庭呢?他的生父真的是老伍帝吗?
曾经久时构以为老伍帝是为了让儿子远离战乱,才将他和他母后送到丘黎,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老伍帝从不往丘黎写信,也从不派人来丘黎送东西,反而是成帝更关心丘黎的这对母子。
久时构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初猜错了什么。
那条纹在伍庭身上的龙没有眼睛,或许并不是因为老伍帝希望儿子能假装看不见民间疾苦,或许是他在替儿子纹这条龙的中途,突然得知了一件令他不得不停下来的事。
比如有人忽然告诉他,伍庭并不是他的儿子。
这样就说得通了!
久时构激动地一拍手,所有人都被他这动静吸引。
原本很僵持的气氛,瞬间竟变得有几分滑稽。
“伍庭,我明白了!”久时构突然转身按着伍庭双肩,“你不是你爸爸的儿子!”
伍庭:“……”
虞烟兮本就要说出这件事,但久时构自己居然能猜出来,她眼里不禁多了几分诧异。
久时构和伍庭四目相对,径直看进他的眼底,十分确定地说:“陛下,你是成帝之子!”
这话一出,伍庭脑子里仿佛一道电光闪过,那些被他藏得很深以至于扭曲的记忆全都回来了,从小到大每一年京城捎来的礼物、他房间里挂着的珍稀武器,还有住在宫里那一个月里叔叔时不时来住所瞧他,关心他吃穿冷暖,陪他念书耍剑,教他行军治国之道,陪他饮茶吃瓜果……
那一个月,是伍庭人生中唯一一段无限接近父慈子孝的时光。
后来他做了什么呢?
他听说叔叔要娶母后,于是刺伤叔叔之后逃走了,后来他南下联合军队攻上京城,长驱直入杀进金銮殿,叔叔就坐在台阶上等他,在叔叔最后说了一句‘是我对你不起’之后,他亲手诛杀了那个人。
虞烟兮此刻眼里已满是泪水,伍孚扶着她坐了下来。
她说:“萤之,我本就是成帝之妻,那时他还是成王爷,我是他的王妃。后来是先帝夺了我,入宫之后没多久,我才发现我早已怀了王爷骨肉。木已成舟,我别无选择,只好将你生下,满月当天,先帝下旨封你为太子,那时他并不知你非他亲生。直到你八岁那年,按照伍朝礼制,太子八岁为‘始龀’,应由皇上亲自在你身上纹龙作为传承。”
伍庭记得那一天。
但对于那天的记忆,他唯一的感受只有痛。
比无数只蚂蚁在身上啃咬还要痛。
父皇亲自在他身上刺青,极细的针在皮肉里游走,一点一点刺出龙的纹样,然后在伤口里融入金色墨汁,慢慢地,墨汁渗入血肉中,过程漫长无止境,但他没有哭。
那时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这是他作为太子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仪式。
然而,纹到只剩下两只眼睛的时候,从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正是他的叔叔。
父皇停下手中的刺青针,单独和叔叔离开了。
等到他们再回来的时候,父皇便下令让母后带着自己出宫,这一走,直到父皇去世,他都没能与父皇再见上一面,而龙纹的眼睛终于是没能纹上。
虞烟兮继续道:“龙纹纹到最后只剩眼睛时,恰是王爷自外打仗归来之际,他得知先帝正在为你纹龙,那是只有亲生骨肉之间才可进行的传承。彼时他自战场而来,一身血气未散,咽不下当年夺妻夺子之恨,一怒之下便冲进了殿中,将一切事情告知给了先帝。先帝此人一生为己,他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所以他将我们母子远送,并勒令京中之人不准踏入丘黎,他此举无非是阻止王爷来丘黎找我们。替人养了八年儿子,他心里也是不痛快的。”
虞烟兮轻轻嘲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