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到处都是血腥味,残肢断臂,他独自一人淌在沼泽地里,躲避着身后的追兵和暗箭,但迟迟到不了前方的渡口。
他知道渡口有人在等他。
呼吸里都是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就像要撕裂似的,涌上来的都是铁锈味,他越走越累,越走身体越沉。
他数次想放弃,但掌心总是有一抹熨帖的热度,让他在冷夜里稍有慰籍。
手里始终握着一样东西,精致的刀鞘和被磨损的回字云纹让他摩挲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冰冷的金属都有了温度。
“萧漠……”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逐渐清晰,将他拉回了现实。
噩梦,醒了。
温暖的的房间里,弥漫着馥郁的药香,眼前模糊的人影来来往往,他稍微一动,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像碎了一遍被强行粘起来,他连直起半身都做不到。
“咳咳……”情急之下他猛咳了起来,胸腔震动阵阵发疼,额头上立刻冒出一层冷汗,他捂着被绷带绕了数圈的脖子,又是一阵眩晕。
“醒了?”离婀将他一侧肩膀按下去,不让他乱动,收起了整排金针,侧身对鸿州道,“他已经没事了,手腕脚腕的筋脉接续上了,骨骼也固定了,全身二十一处伤十二个时辰换一次药,三个月内不能动用真力,你可以带他出谷了。”
鸿州将萧漠的头颅放在怀里,面对他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却不敢妄动,蹙眉道,“怎么出谷?他这样我难道还能让他骑马?”
“你带着他骑马吧,注意不要扯动伤口。”离婀平淡道。
鸿州很想揉一揉眉心,他忍着怒气道,“大军已经回程南下,我们要在回京之前追赶上去,必须连夜赶路。”
问题是萧漠伤成这个样子,他如何才能一边赶路一边照顾他的伤势?
“这我帮不了你,可惜他的腰处有伤,否则还能如我一样乘轿,罢了,”离婀顿了顿,让人找来了一件厚厚的狐裘递给他,嘱咐容玉道,“把谷中最好的马给公子备上,骨伤愈合过程中病人不能受寒。”
鸿州还想说什么,门外冲进来的属下单膝跪地,上前奉上一支卷轴道,“主人,刚刚收到鹞鹰递来的消息!”
鸿州展开一看,脸色越发阴冷,又是催促他回营的,靳璟下了死令,他必须十日内回去安抚俘虏,最迟也要在进京修整前赶到。
“除非你把他留着这里,我们会照顾他直到痊愈,小安这次太没有分寸了,就当赔罪。”离婀漫不经心道。
……
萧漠的意识在他们谈话间又开始模糊起来,但他不想被独自留在这里,便拼命地抓住鸿州微凉的手指,尽最大力气才勉勉强强将他的手掌揣进自己怀里。
“不,不行……”他张了张口,眼皮重逾千金,无论他怎么不愿意,世界还是归于黑暗。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奔驰的马背上。
他终于活着离开那个地方了。
风雪在耳边呼啸,但他并不觉得刮脸,他被裹在厚厚的狐裘里面,头颅靠在那人肩膀窝上,一双手紧紧簇拥着他,让他不至于从颠簸的马背上摔下去。
他彻底转醒,浑身各个关节的剧痛潮水般涌上来,切割他的神经,他的牙齿打颤,努力想抬起头颅,“鸿……州?”
仿佛觉察到他醒了,马背上挥鞭疾行的男子立刻垂目看他,眼里泛着隐藏不住的担忧,“萧漠,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我……呃……”萧漠觉得冷,醒了以后,四肢的知觉恢复,寒意越发明显,不自觉地靠近鸿州的身体,反手一点点抱紧他。
他泛白的嘴唇抽动了一下,“冷……”。
他失血加上受伤,内功也无法运行,导致体感温度极低,自从修习阳极合坤以来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了。
鸿州一只手托在他的后背,将内息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体内。
但他修习寒性功法,内息进入萧漠体内后虽然能帮他温煦经脉,但客观上却令萧漠体感更冷,“不……不要……鸿州……不要输入内息……”他挣扎着扯住了鸿州竖起来的领口,努力直起背脊来躲避后面那冰铁似的手掌,“求……求你……”
鸿州不知道输入内息会让萧漠这么难受,心里蓦然一痛,立刻收掌。
暗忖难怪他前几日输入内息的时候,萧漠昏迷中都在浑身颤抖……竟然是因为他的功法太过阴冷……
萧漠感觉太冷了,冷汗将他的鬓角打湿,又被风雪凝主,他阖着眼睛,被透入骨髓的冷意侵蚀得神志不清起来。
他似乎忘了抱着他的是鸿州,转而想用最原始的方法取暖,他艰难而缓慢扯开自己的腰带,拉下衣襟,将布满绷带伤痕累累的胸口贴到了鸿州身上,骨节分明的大掌钻进对方的衣袍,摸到了结实的劲腰。
“啧……”鸿州感受到腰间的酥痒,但又腾不出手来制止萧漠,便狠狠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萧漠伏在鸿州身上,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