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从汤娘子的厢房里头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渐渐高了,她抬头看了眼碧蓝通透的天空,忍不住轻叹了一声,问道:“骆知行那边如何,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紫竹一早就打发人过去看了,说是昨晚也发了热,两副汤剂灌下去人昏昏沉沉的,今儿虽然还没有醒,可是热度却是已经退下去了。”红梅跟在苏漫的身后,仰头看了眼天色,轻声询问,“您现在可要过去看一看?”
“现在人还没有醒么?”苏漫问着,抬步往外院的方向走去,“早晨又请了大夫看了吗?”
“看了,胡大夫和沈道长昨晚就都守在那边了,今儿早晨热度退了才都散了,他们都说没什么大碍了。”红梅声音不急不缓,“说不定这会儿人已经醒了。”
人的确是醒了。
苏漫站在院中,再次感受到了习武之人的厉害。
“哎呀,我都说了我没什么事儿,哪个叫你来的?走走走,我一老爷们用不着你这么个小丫头伺候,哎哎哎,你怎么还哭上了,我又没说你什么。”
苏漫听着室内比起汤娘子还要中气十足的声音,忍不住扶额,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的不省心。
她迈进室内,厅堂里看起来倒是一切正常,掀了门帘再看内室,就见到一地狼藉。
铜盆歪在脚踏旁边,地面上沁了一大片水渍,雪白的棉布帕子像摊泥一样堆在圆凳下面,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正跪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着水渍。
“哎呀,你就别管这些了,赶紧去寻个小厮过来,原来伺候我的那个小胖呢,叫他过来。”
“小胖去厨房给你端饭去了,你不能吃喝拉撒都指着人家一个吧。”苏漫沉着脸,冲着那个小丫头摆了摆手,“行了,你先下去吧。”
那小丫头动作一顿,诺诺的应了声是,垂着头冲苏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骆知行瞧见苏漫进来,下意识的将被子往上扯了扯,身子也往床榻内侧蹭了蹭:“你这丫头也是,越大越没有规矩了,怎么话都不问一句就往男人房里头闯的。”
红梅垂着头将那铜盆扶正,又捏起那一坨帕子,这才端了盆子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骆知行见红梅要走,连忙抬起半个身子哎哎叫唤:“哎哎,你干什么去,你不守着你家夫人,出去干什么。”
“骆大哥行走江湖多了,倒是越发懂规矩了,这会儿都知道避嫌了。”苏漫慢悠悠地在床榻对面的圆凳上坐了下来,“行了,你也别跟我整这些个有的没的了,我就是看看你怎么样了。”
骆知行似是不信,一双狐狸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苏漫:“你这小丫头现在也学坏了,嘴里头没有一句实话。”
苏漫挑眉:“我哪里学坏了,如果不是我给你找了大夫来,你怕是没有力气在这跟我大呼小叫呢。”
骆知行满脸不屑:“切,就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当年在辽东的时候,那胡子的弯刀比这要刁钻许多,结果如何,还不是被我们打的再不敢进犯。”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你说你们这种上过战场,杀过金人的勇士,是什么样的高手能将你们伤成这样,还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如此狼狈的逃回来了。”
苏漫的声音不高,眼眸也没有往骆知行的方向瞟一下,就好像在自说自话:“你说这守城的将士多年都不见得有过打仗的经历了,这刀能有多快,怎么就一砍一个准呢?这究竟是人性的丢失还是道德的沦丧呢?”
骆知行听的一脑门子的黑线,忍不住开口打断她:“你说话就说话,别嘟嘟囔囔的叨叨叨,说那些个人听不懂狗听不明白的东西。”
苏漫这会儿难得的好脾气,也懒得跟他计较,抬了头笑眯眯地看向他,问道:“哦,我的意思是,骆大哥真是个极品号演员,这一出戏看的我是拍案叫绝,无比佩服啊。”
骆知行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大概想明白了苏漫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试探着开口问道:“是汤家那个碎嘴子跟你说的。”
苏漫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这么挑着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就知道,我当初就说,这事儿就不能让那个女人去,你们两个整天吃喝玩乐都在一处,好的跟一个人一样,这事儿她绝对不能瞒过你去,我说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溢之就是心软,什么都不听我的。”
“哦,”苏漫应了一声,“所以你也老实招了吧。”
“我招什么我招,事儿她都跟你说了,你还来问我做什么,核对口供吗?”
“没,就是看看我还有什么漏过的地方,查漏补缺一下。”
骆知行鼻子都气歪了,他一手搂着胸前的锦被,一手颤巍巍的指着苏漫:“你这臭丫头,说你胖你倒还喘上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漫抬手撑着下巴,面上没有半分恼色:“汤娘子说,你们是被兄长抽调去抵抗暴民,帮着守城军守城,我想了很久,能十多日就打个来回的城池,离着京城定然不算太远,所以,他们马上就要进京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