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司月心脏笔直地往下摔,慌到不行:“他还好吗?”
提及这个话题,宋霖的眼睛暗淡不少,“肆哥他什么都没说,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可就是他这副样子,才更让我们担心。”
他们这种身份,相当于把自己半条命扔进阎王殿,生离死别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今天离开的可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明天就可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好战友。
每见证一次死亡,就像在心口刮上一刀,所以这事一发生,支队很快安排了一次心理辅导,林屿肆表面配合,实际上全程都在打马虎眼。
只有宋霖、何睿这几个跟他关系最亲近的知道,他是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心。
——他习惯了一个人,更习惯了硬生生地扛下所有。
听他这么说,乔司月心里更加难受了,双手紧紧攥住衣摆,攥到指节胀痛。
她见过林屿肆训练时严肃沉稳的模样,也见过他出警时一丝不苟的态度。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身上的傲气从未消泯,他顶天立地,也意气风发,好像没有什么能将他摧垮。
可说到底他再厉害,也终究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是人就会被七情六欲摆布。
他的善良和仁慈就是他身上最大的软肋。
乔司月不敢想象这些天,他到底经历了多少自我谴责与厌弃。
曾经无数个夜晚,她被这两种不见天日的情绪反复折磨。
她承受过,所以更能体会此刻压在他心头的重量。
宋霖又叹气:“司月姐,你去看看肆哥吧。最近几天我们没法去看他,也不知道他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何睿搭腔:“是啊,肆哥这人看上去又冷又硬,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实际上心肠软得一塌糊涂。”
沉默几秒,乔司月说:“把他住址给我吧。”
到林屿肆公寓门口的时候,乔司月还在想一会该说些什么。
她这人不善言辞,更不会说那些安慰人的好听话,要是火上浇油了怎么办?不然,抱抱他算了?他们现在应该是朋友了吧,朋友间抱一下应该很正常吧?
她敛了敛神,敲门,没反应。
点开微信,眼睛在屏幕上停留一会,不知道是不是被楼道溢进来的风吹的,又痒又胀。
这几天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每回都是他主动,聊天内容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类似于“别忘记吃饭”、“早点睡”。
他装得太像一回事,以至于她完全没察觉到异样。
乔司月倚在门边站了几分钟,门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发过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电话也没人接。
她回到车上,摁下苏悦柠的电话,半个小时后,车才启动。
女生老家在杭城最西边的一个村庄,整整三个多小时的路程。
环境很差,满地的砂石,寸草不生,可供通行的路很窄,汽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路边。
中午下过一场暴雨,往深处走,路还湿着,积了差不多五公分的水洼,泥水渗进板鞋,黏稠难忍,乔司月提起脚在半空用力一抖,飞溅出的水珠滴落下来,漾开一圈涟漪。
她心里急,走得也急,没顾上脚边的石块,整个人栽倒在地,小臂下意识撑了下地面,被砾石割伤,裤子全湿了,t恤也溅上密密麻麻的泥点。
一路上有不少讶异的目光投向她,她通通没理会,询问几个村民,才找到女生家。
已经换上灵堂的布置,遗像悬在头顶。
没多久,主屋走出来一女人,眼睛哭肿,皮肤枯黄,像干瘪的稻草,没什么生气。
丧服罩在她身上,被风吹得晃晃荡荡,腰身细到可怕,只剩下一把□□骨架。
对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女人止了眼泪,问:“你是雅雅的朋友?”
跳楼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所有新闻报道里都没有出现受害者的真实姓名,但从女人的反应里,乔司月推断她口中的雅雅就是遗像里的女孩。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细碎的颗粒,穿堂风一吹,刺得皮肤生疼。
乔司月眯眯眼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然后补充:“我来送送她。”
“真好。”
乔司月愣了下,随即听见她轻如呢喃的声音,“原来我的雅雅是有朋友的。”
那一瞬间,乔司月眼泪几乎要憋不住,喉咙钝痛难忍。
她很少哭,更别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女人及时止住话茬,握住她细腕,小心翼翼地抬起,“怎么伤成这样了?先进去换件衣裳吧。”
乔司月能想象出自己此刻的狼狈,轻轻点头,“好。”
“雅雅的衣服我都还留着,你要是不嫌弃的话——”穿死人生前的衣服在封建迷信味重的农村是禁忌,女人不确定这姑娘愿不愿意。
乔司月摇头,“不会,谢谢阿姨。”
这里没有独立的淋浴间,乔司月用干净的毛巾擦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