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件沾染了花香的衣袍,或许左耀卿更愿意相信白日里的一切只是一场美梦。
梦过了无痕。
可偏偏那不是梦,偏偏,他动了心。
当晚,左耀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要他一阖眼,脑海里就不断忆起那双嫣红色的水眸,烧得他心口发疼。
那时他太过窘迫,差点不慎翻下船,她笑他:“我们宗里的男人,可不像你这样。”
合欢宗……
左耀卿浓眉紧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何尝没听过这门派的鼎鼎大名,仅靠双修之法便占据了正道门派的一席之地,宗内弟子皆容貌绮丽,精通媚术,修仙界许多男修者都以拥有一位合欢宗的“红颜知己”为幸。
当然,也只限于“红颜知己”了。
修仙世家重礼教,秉遗风,向来十分鄙夷合欢宗女子。说好听点,她们是长袖善舞、自在散漫,说难听点就是水性杨花、朝叁暮四,绝非道侣的上佳人选。?íǎnмēíχs.℃òм(tianmeixs.)
左耀卿曾听说,许多年前,左家有位年轻长老不顾众人劝阻娶了位合欢宗女子为妻。原以为是天定姻缘,可婚后两人聚少离多,女子很快便另结新欢,偏又不肯解契。那位长老受困于情爱之事,叁百余年修为未有寸进。眼见此生无望得证大道,他再也忍受不了周遭的流言蜚语,狠心辞别宗门,之后便下落不明了。
“当年,他也算得天纵奇才,可惜却耽于情爱,为妖女所迷,不过区区百年就沉寂无名。可见,大道无情,庸人自扰。”
那时,教导他与兄长的大长老捋着胡须,如是感慨。
“大道无情……那合欢宗,岂非是以情证道?”左耀卿不解道。
“利欲熏心,也算是情?”大长老瞪了他一眼,厉声告诫道:“你年纪尚轻,可莫要被这些把戏蒙骗了!合欢宗惯会用虚情假意迷惑人,那妖女不过是为了取他元阳助己修炼罢了。难不成你还以为她能有什么真情实意?可笑至极!”
左耀卿被训得抬不起头,再不敢顶撞半句。
见状,大长老终于满意颔首。他又看了眼静默不语的左昭恒,放缓声气提醒道:“昭恒,你也要小心才是。这些年你在外历练颇多,切莫招惹不该招惹的麻烦。”
左昭恒淡淡一笑,恭敬行礼。
年幼的左耀卿暗自腹诽,大长老真是瞎担心。大哥对谁都很好,尤其是对女子,温雅有礼,颇为照顾。只是,却也从不见他对谁有过半分不同。
门内那些心悦兄长的师姐们都抱怨说,这样的男人才是最淡漠无情的,比起万剑山那群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更难接近。
再后来没几年,左昭恒便同妙音门门主之女乔伊水订下了亲事。大长老从此更加放心了,只把一双眼牢牢盯在左耀卿身上,时时耳提面命,处处纠他的错。
传闻那位乔大小姐性子骄纵,傲气凌人,却难得一心爱慕左昭恒,只差为他去死了。左耀卿冷眼瞧着,也没见自家兄长待她亲近半分,依旧是那幅看似体贴,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左耀卿心想,许是因为大哥性子内敛罢。若换作是他遇上心悦的女子,恐怕连片刻也等不得,只盼能与她两情相悦、长相厮守。
*
夜色沉沉。
当晚,左耀卿独自一人,又去了那片莲湖。
月色朦胧,星汉广袤。明明是生机勃勃的初夏时节,夜幕之中的莲湖竟显出几分寂寥萧索来。他没有御剑,也没有乘船,只默默坐在岸边,望着那满湖接天似的莲叶和半开半羞的芙蕖。
半个时辰过去,夜更深了。
湖边的水汽沾湿了衣衫,他却丝毫不觉,依旧默然望向沉静无波的水面。
凡人不懂大道,把修仙者当做神仙一般供奉,这是不对的。修者求长生,却不能长生。他们终究是人,终究也会死。
自母亲故去后,他只觉得人生苦长,无甚可喜。日复一日的修炼除了能使他傲视同辈,再无其他用处。而那位姑娘,她只用匆匆一面,便在他暮气沉沉的、荒芜的心上,开出了漫山遍野热烈明媚的海棠花。
左耀卿想,白日他未能留住她,若今夜再见,他一定……
“这位公子,何故独坐于此?”
清越动人的嗓音缠绕在耳畔,他惊喜回首,果真又见到了那条熟悉的碧色罗裙。
美人莲步轻移,步履款款。月色如烟,拢在她如玉的面容上,雾柔柔的,像带了一抹薄纱。
左耀卿略有些羞赧地站起身,理了理衣衫,一抬头,却见花颜的美眸中难掩讶然之色:“是你?”
“我……”
话未出口,左耀卿却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她并不是来这里等他的。她根本没把他记在心上,只当他是旁的过路人,若今夜来此的是另一位公子,恐怕她依旧会出言搭讪。
左耀卿心中发寒,攥着拳,背过身就要走。花颜“哎”了一声,赶忙小跑着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