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渐渐转冷,本该翠绿缀满的枝头只剩下枯枝,雨点砸在上面,水花四溅,皆被黯淡下来的天色掩盖住。
张妈像往常一样戴着眼镜,坐在二楼阳台看江城晚报,这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正经事了。房梁悬吊下来的电灯将老人的身影投笼在报纸上,遮住了大半内容。
倏然,老人像看到了什么惊悚似的,愣怔地盯着头版内容,甚至站起来对着电灯晃了晃,最后放到眼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读。
不可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张妈嘴张大的瞬间泪就流了出来,满嘴苦涩,她的少爷啊,她可怜的少爷!
连哭声都不敢张扬,生怕惊扰到尽头卧房里的男人,抹了半晌的泪,就看到陈副官走上楼梯,脸上惨淡的神色将一切都言明了。
别遮了张妈,我来之前就看到了。张妈本能地将报纸往身后藏,被陈三两句打断。
你老人立马上前,声音恳切,千万别让少爷知道。他如今已经够可怜了,知道这个消息会崩溃的。
陈三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忍,点了点头:知道,我去看看少爷。说完往走廊尽头迈去。千万别让少爷知道!老人不放心的跟在后面,生怕他多了嘴。yцS?цЩц.Θйе(yushuwu.one)
推开门的那瞬便闻到一股沉闷的味道,仿佛关久了的笼子,纵使豪华,也难掩腐朽。屋里阴暗得可怕,只靠着窗棂溢进来微弱的光,朦朦胧胧。
陈三扭亮电灯后便看见床上隆起的弧度,被子蒙着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藏了具尸体。
掀开被子后男人一脸胡茬,脸瘦得几乎凹了进去,搭在额头上的手背被烫掉了皮肉,厚厚的痂跟牛皮癣似的黏在上面。
陈三一阵心酸,他他还是自己认识的少爷吗?
床上没日没夜昏睡的男人也察觉到边上的动静,睁开那双迷离的眸子,低喃着:年年待看清头顶上的人后,眼底那丝欣喜,晶莹一点点涣散,混沌得如同污浊的死水。
少帅,您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陈三生出一股无力。
滚!
您还记得我们跟着你闯商界的时候吗?
那个壮志凌云的男人哪里去了?您曾经因为阻了别人财路而被当街殴打,那个即使被打折了腿,依旧不屈不挠的男人哪里去了?您就这么倒下了吗?
陈三一句句的诘问,满心无奈,可男人似是连话都懒得回了,又重新扯上了被子,明明手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他却执着的将自己的脸蒙上。
他是谁啊?早忘了?唯一知道的便是睡觉,运气好的时候,她会入梦。
刚才他就梦见了他们成亲的时候。他得早点回婚房,霍随舟心急地想,这次可不能再让她自
己取下盖头了。
陈三盯着床上的男人好半天,眼睛都红了,最终只无力地离开。
他有好多好多重要的事要说,俞军如今被步步紧逼,再不醒来南方只怕就要成为别人的囊中
之物了。
还有他们商行的生意,在北方一落千丈,明显看得出来有人作手脚,少帅他一点都不在意
吗?
吴妈还在门口监视着呢,听到陈三没说出格的话才放下心来,跟在他身后时也是小声劝告,
让他千万别让少爷知道这件事,或许等个几年男人心就淡了,那时说不定自然而然就想开。
走廊昏暗无光,一条黑黢黢的长廊像极了陈三的心境,何时才能到个头啊,
陈三恍惚想到主动跟着霍随舟那年,二十余岁的男人那睥睨万物的眼神硬是让他为之折服。
这么个英姿勃发的人不该就此醉生梦死,他不该!不该!
张妈还跟在人身后念呢,抬头时却看见陈三抓着报纸猛地往回跑,她大惊失色:陈三你回
来!
不过二十来步便跑了进去,掀开被子扔在他身上:夫人她已经和别人成亲了,就在今天,
陈三你闭嘴!张妈大声哭了出来,扑上去想要捂住他的嘴巴。
然而他的声音如此清晰,更何况是关于那个人,一字一句全进了霍随舟的耳朵。
似是慢动作,他艰难地拿起报纸,入目便是一张璀璨的小脸,穿着大红西服,头微微往旁边
的男人倾斜,笑得好开心啊。
那个男人他也认识,萧恒嘛,带她走的人。底下醒目的标题郝然写着:恭贺新婚。
贺谁?贺她?她是自己的夫人,凤冠霞帔,明媒正娶,何时要嫁给别人?
霍随舟仿佛看不懂一般,死死盯着那几排字,反反复复,呼吸急促,握着报纸的手剧烈颤
抖。
直到眼睛模糊了,报纸湿透了,依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眼。
陈三连忙抓住时机吼:夫人的和离书已经寄到商行,她和您再没有任何关系,此刻她怕是已
经
陈三你别说了!张妈哭得声嘶力竭,一耳刮子扇到人脸上。
她正要回头劝慰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