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掉出来的那缕头发,此刻正好被夜风吹得微微上扬,配上她那副得意志满的样子,和骄傲的大公鸡真是别无二致。
李玄慈看得手心痒痒,在惹她和顺毛捋之间不过犹豫了一瞬,就决定还是伸手弹了下她肥软软、肉乎乎的脸蛋瓜子。
“人被你找出来了,那方才她们说的话,可有猜个大概了?”
他故意拉长了点尾音,给十六出难题,就为了看她脸再皱成十六褶小笼包。
可是十六早已今非昔比,不仅敢还嘴,还敢冲他挑起刺来。
“我这一晚上收获良多,倒是你一直捡白食,跟着我吃现成的,现下机会来了,还不赶紧表现表现,否则你可没嘴说我。”
不知何时,十六对着这活阎王,早没了开始的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她的一颦一笑,甚至连睫毛上的颤动,都透着快活和放肆。
这似乎成为了二人之间独有的默契,有时一句戏言,几个字,甚至只用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心意。
他们仿佛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的顽童,一路以来那些或可怖、或可叹、或可惜的故事,成了他们手中的球,一个抛,一个接,种种迷思便在这些对话中顷刻而解。
此时十六既已出题,小王爷又岂有不答之理。
他随意地将羊皮靴子踩得更高,整个人十分放松地斜靠在凌空的树枝上,半眯着眼,任由乌落落的发尾垂在半空中。
“你不是把答案都替我说了一半了吗?”他半斜着看向怀中的十六,下颌轻轻扬起一点。
“那你也得把另一半说全啊。”十六不上他的当。
李玄慈轻笑了声,道:“这人是灯匠的女儿,又假死出逃,这般大费周章,钩星还愿意相帮,自然是因为她有用。”
“可光是有用,逃了就算了,何必杀人,那么就不止是因为要用她制灯的技法,还得让这家里能看出关窍的其他人,全都开不了口才行。”
“她全家都是制灯的,杀人灭口,自然也只能是为了灯。”
十六点点头,接着他的话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那日灯会的变故,和她绝脱不了干系。而且既然她能在自己这桩灭门案里,伪造与之前数起天狗吃人时相同的异象,那说明灯会后那么多的放火案,桩桩件件也少不了她的影子。”
李玄慈唇边挂起一点轻蔑的笑,“不过是一柄比旁人更趁手的匕首罢了,一个刻意利用,一个曲意迎合,彼此怕都心知肚明得很。”
“那挥动这柄匕首的人,究竟是谁呢?”十六突然眯了眼睛凑近,笑笑地盯着李玄慈,问道。
李玄慈看了她一眼,斜斜支了下巴,微微歪了歪头,那血红的发带就落到了他一旁肩上。
他有些戏谑和玩味地看着十六:“方才那句话说得这般直白,你不是听得一清二楚了吗,此刻何必问我?”
十六原本是想难倒他,再卖个关子,却没想到这人内功好得很,不用像她一样趴在房梁上,也听见了那句话。
她摸了摸鼻子尖,有些扫兴地说道:“你方才听到那句‘货与帝王家’了?那不早说。”
“这世上想让皇帝消失的人很多,包括我。”
“想除掉我的人也很多,包括皇帝。”
“可同时想做这两件事,又有办法做到的,却不算多,还全扎堆在那宫里了,没什么难猜的。”
李玄慈说得再轻松不过,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大逆不道。
“那你的暗卫可能够查到是宫里哪位做下的事?”论对朝廷、对内廷的了解,十六相信李玄慈必定留了不少暗桩子能查到线索。
“不必舍近求远,今晚他们不就给我们现指了明路吗?”
说罢,李玄慈抬起手来,玉白的指在幽暗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白而凉。
“方才她不是说传递消息时,夜里要仔细,那女子答话里说白天看不出来,又说夜里算过距离,如此看来,这消息只可能藏在那里。”
随着他指尖的移动,十六逐渐瞪圆了眼,最后在他指尖停止的同时,恍然大悟道:“灯笼!”
此时,那盏高挂在歇山顶前的大灯笼,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朦胧的光影透过内外两层不停转动的薄纱,不时组成一些图案,乍看上去仿佛只是花纹一般。
“这原来是走马灯。”十六努力眺望着高处的灯笼,可却还是看不太清楚上面的图案,“可刚刚它明明没动,想来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灯笼能定时旋转。”
她努力从李玄慈怀中支撑起来,想要更加看清楚灯上的图案。
却被他按了后脑勺,结结实实压回怀中,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别费劲儿了,这灯的距离必然是精心算过的,只有从某个角度看,两层灯纱迭成的图案才有意义,其他角度不过是些乱影。”
十六听他这么一说,生生从他胳膊下面钻出个空子来,四处打量起周围。
突然,她眼睛一亮,指着远处一方高塔,低呼道:“那、那儿,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