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的时候,小饭馆已经闭门谢客,里面只有老方的旧友,大多也是些性格不羁的人,守在壁炉前面抱着吉他手鼓喝酒唱歌,老方也没有特意招呼,仍旧是自己在后厨忙活着做了些菜。
出来挑酒的时候看见他们过来,打了声招呼:“自己找地儿坐,离我远点就行啊,岁数大了,吃不了那么多糖。”
两人正笑着,门又开了,老方本来还在嘻哈,见到来人,神情也格外柔和了些,秦念忍不住转头去看。
是个极好看的女人,她的好看并不在锋芒毕露的五官上,而是一种让人看见就觉得舒坦甚至想要赞叹一声的气质,是连女性看到了都忍不住要自惭形秽的闺秀,平和温婉,岁月厚重的痕迹沉淀到她身上,似乎又化成初冬薄脆的雪花,去除了锋利冷冽,只剩下明亮坦然。
老方只简单地打招呼:“来了。”
“嗯,难得来一次。”Pο⑴⑻το.cοм(po18to.)
老方点点头:“坐吧,想吃什么?”
“你这儿的菜都是外面吃不到的,我可每一样都想尝尝,就怕你做不出来这么多。”
老方笑笑:“得,去坐会儿,菜一会儿就好,给你尝尝新做的橙酿蟹。”
老方进了后厨,她和沈时打招呼:“很多年都没见过你了,头一次见你带姑娘来。”
沈时点头致意,秦念在一旁朝她伸出手,微微一笑:“我是秦念,他的女朋友。”
对面也伸出手自我介绍:“俞暧,不过和你男朋友不太熟。”
岁月美人开着玩笑格外让人觉出她的生动迷人,秦念甚至看得有些入迷,沈时在一旁搂住她:“我们过去坐。”
几人落座后在断续的歌声和炉火哔剥声中闲谈,老方新研究的橙酿蟹比较适合姑娘家的口味,蟹肉鲜香蟹黄免密,因为加了橙汁调馅儿,一点也不腻,还有一股淡淡的姜味儿,倒是不讨人厌,秦念抱着个橙子壳吃得满眼都是小星星。
俞暧也尝了一口,夸到:“口感上比江南的更清爽。”
老方点点头:“嗯,橙子本身的甜度就够了,不必再加糖,多放了些葱姜水,不至于太寒凉。”说完又看向吃了大半个的秦念,笑道,“姑娘不能喝酒,所以用的不是酒,是酒水的蒸汽凝出来的水,既有酒香,也不至于醉人。”
秦念在这些人里面最小,虽说平时在同龄人里显得沉稳些,但真要面对一群比自己年长不少的人,心里也容易怯,再加上这段时间被沈时照顾,她也经常感觉自己好像年纪倒退,要回到幼儿园了。现下又被老方笑得脸上红扑扑,感觉到自己被时刻关照着,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温暖,抿着嘴去看沈时。
他给她擦擦嘴角,笑道:“别辜负老方的一番好意,以后我们天天来,给他把店吃垮。”
俞暧在一旁看见两人互动也跟着笑,对着沈时道:“以前每次见你,还以为你生性清冷不爱笑,今天才知道,是没遇见能让你笑的人。”
老方大笑着起身去拿酒,豪爽道:“姑娘要是不笑,这小子八成要哭。”
一桌人有说有笑聊至深夜,那一群唱歌弹琴的人喝大酒,有人已经醉酣如雷,被旁边人踢了一脚,糊里糊涂地爬起来,还砸吧着嘴把旁边同样醉得迷迷瞪瞪的大哥当成心里的姑娘:“丽丽,明儿就跟我私奔,生个大胖儿子,我养你,顺便养儿子。”
旁边的人起哄:“你老婆现在可不是当年了啊,孩子都给你生了俩,闻见你身上这股烟味儿,在家里喊你一嗓子,整栋楼的人都能吓一跳,还想跟人私奔呢。”
醉汉嘿嘿一笑:“你……你不懂……”又瘫软如泥地倒下去接着睡。
秦念在一旁看得想笑,她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只觉得新鲜,虽然没喝酒,也被端上来的煮红酒熏得有点晕乎,拽着沈时的衣角看着他傻乐。
老方最后端起酒杯敬俞暧:“夜深了,该散了。”
俞暧笑笑碰上他的杯子,一仰而尽:“回见。”
其实每年除了这一天,他们从来不会见。
而这一天即使见面,也没有更多的话说,像是寻常老友重聚,聊些与谁都能说出口的话题,连说再见也不会拖泥带水。
回去的路上,秦念窝在副驾上有些迷糊,半晌嗫喏着说了一句:“感觉老方看俞暧的眼神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裹紧小毛毯:“嗯……怎么说呢,很像你看我,但也不全是,他看俞暧的时候更深沉,也更柔和,好像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好像不说话他也很满足,嗯……说不清,反正和看别人不一样。”
半晌,沈时摸摸她脑袋:“爱过的人,当然不一样。”
秦念倒是也不惊讶:“怪不得呢……”
沈时开着车给她讲起来老方:“他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俞暧,两个人一起上山下海,默契得像一个人,可是两个人也默契得谁都没有把喜欢说出来,也就都以为对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自己,或者是根本就不喜欢。”
“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