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时分,还说不上十分冷,阳光透过掉了叶子的光秃秃的枝桠,照在人身上,稍有暖意。
“上回分别得匆忙,我都没来得及与你们说,其实,我叫林初,季言只是个化名。”林初与任逍遥临窗而立,看着窗外江水奔流,落叶飘零,纵使心中有无限感慨,能说出口的也只有那么一两句淡淡的平静话语。
“名姓本就虚浮,我认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名字。”任逍遥也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林初弯了弯眼,笑说:“任逍遥,不管你是李逍遥还是路逍遥,我都只认你这一个逍遥。”
任逍遥伸手接过风吹来的一片落叶,也笑了笑,猜说:“给我送喜帖来的?”
林初“嗯”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了三张烫金的大红帖子,说:“今月廿七,麻烦你给他俩也带一带。”
任逍遥接过喜帖,点了点头说:“好。”
看了会儿风景,林初和任逍遥道了别,便转身离开了,带着时五和时六。
冬天里的小阳春,生的风也带着阳光的味道,一句话悄悄地散落风中,随江水向东流去——“抱歉,连累你们了。”
任逍遥在人走后,打开了手中洋溢着喜庆色彩的请柬,一张纸从中飘落。
边角都不整齐,像是匆忙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噢,是从一本画册上撕下来的,一个简简单单的“走”字覆盖了底下一朵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兰花。
任逍遥皱了皱眉,她想一个人……
林初回到轿中便一头扎进了谢长庭怀里,困倦地打着哈欠,像一只懒懒的树袋熊。昨晚太晚睡了,准确地说是今早天明才睡下,强打着精神出来一趟着实不易。
“困了?”谢长庭摸了摸林初的头问。
林初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那便睡吧。”谢长庭在林初的发顶落下一吻。
与谢长庭厮混的日子过得特别快,按照礼制,婚礼前三天,新郎和新娘就不准再见面了,对此,谢长庭竟难得没说什么,只是留下时五和时六就走了。
谢长庭一走,林初就苟上了床,把床帐帷幔一放,蚊子都飞不进来。然后林初安心地脱了裤子,垂下头,扒拉起那把小银锁开始研究。
草书十分飘逸,有些难以辨认到底写的什么字,林初花了许多功夫才认出来都是些什么字。
五个轮轴上的字依次是——慎终如始、蝉不知雪、函矢相攻、行思坐忆、情深一往。
林初拧了拧眉,一时没看出什么头绪来。
终知相思情?不对。打不开。
如蝉矢行一?不对。还是打不开。
到底是什么呢?林初想得头都要秃了。
这边,望江楼也关了门,门上挂了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楼主家有喜事,闭门三天。
“啪——咔——”锁终于开了。
林初瞧了眼轮轴上那拼成一行的字——始知相忆深。
怎么瞧怎么陌生,到底还是她书读得少了,吃了没文化的亏,走了许多弯路,误了大把时光。
把这五个字牢牢地刻在脑子里,林初又不动声色地把锁戴了回去,打乱了字的顺序。
当天一大早,林初就被各种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给吵醒了,一觉醒来有点恍惚,怎么这么吵?然后坐了会儿,想起来了。噢,今天我结婚。
恰巧,这时,外头有人喊:“姑娘,该起了,不然该误了吉时了。”
林初应声下床,跟着人动,沐浴,换上嫁衣,穿上霞帔,挽好发髻,戴上凤冠,上新人妆,最后盖上一块大红绸子,被人背上了花轿,一路敲锣打鼓,林初感觉自己还在梦里,还没睡醒。
十里红妆,沿途鲜花遍地,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喜人的唢呐声也不落后,势与噼啪争高下,比雄辉,再加上锣鼓喧天,闹得人耳朵疼得慌。
林初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倚着,还是有点硌,不如在靠着谢长庭这个人肉抱枕舒服。
这人吧,你说他变态他也确实是个变态,不是变态给人上什么锁?你说他温柔吧,他也确实有温柔的一面,但并不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温柔,人骨子里是个硬茬子,又冷又狠,所谓的温柔都是在他掌控之下的假象,是大发善心的施舍。
她又不是受虐狂,也不可能一辈子戴着锁,给人扮九尾狐,任人逗弄玩耍。当然,这话她也不能说,在人治而非法治的社会跟人讨论人权会很搞笑,会换来一句“那又如何?”。
也不知道任逍遥看懂她的意思没有,今晚她打算单独行动,如果成功逃脱了,她怕谢长庭会找他们的麻烦,威胁是一回事,要是伤了性命又是另一回事了,无形之中他们的命运竟是绑到了一起,所以她要走,必须让他们先走,希望他们喝完喜酒再走,这样就不会太惹人怀疑,然后走得越远越好。林初摸了摸发酸的脖子,不着边际地想。
吹吹打打了一路,终于在午后的某个时刻,花轿抬经火盆进了王府大门,落在了通往大堂的红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