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本是春申君的属国范围,春申君在世时任荀子为兰陵令,荀子年迈,精力有限,春申君临终前委派了魏寒木为祭酒,入驻苍山学馆,辅佐荀子。
长君终于在一个银装素裹的深冬晴日,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少年,一袭青衣的小团子捻着一枝不知从哪儿摘来的绿梅,由赵允牵着他在雪地里嬉戏。
红衣少年隐在树后不招人眼,如果他没出声的话,背对他走过去的两人一定是发现不了他的,然后他就捂着嘴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那架势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肾全部咳碎了吐出来。
当赵允终于回头发现了这个赖在苍山不肯离去的不速之客咳得奄奄一息,倒在雪地里剧烈的颤抖着,眼看着下一秒人都要过去了。
“快去叫你师父来。”赵允慌了手脚,这人一年到头离不得药,命都是一口气吊着的感觉,什么时候就没了,可别真死在苍山了。
大象山魏栖山出任楚国的国师,可是名动天下的巫医,定能搭救。
哪知魏曦冉踉踉跄跄转身就走时,被赵允扶起来的长君回光返照一般慢慢推开了他的搀扶,竟然站了起来,竭力克制着,咽下一口腥甜,强硬地说:“我没事,不用去请魏师来。”
阿冉,你别走。
魏曦冉听着声音耳熟,回头一看乌亮的眼睛瞪得滚圆,果真是活见鬼了,他怎么在这里看见了卫长君卫大教授?
这家伙不会阴魂不散的跟了过来吧!
长君目光温和,琥珀色的瞳眸里深藏着极深的情绪,冲魏曦冉招了招手,放软了语气,“过来扶我一下。”
魏曦冉看了看自己,看了看他,然而往后退了两步。
在这个冬天,长君让自己在魏师的治疗下痊愈了起来,披着温和的人皮小心翼翼的接近他枯等了十七年的珍宝,终于再一次的把小阿冉抱进了怀里。
然而魏曦冉顽劣上头,直接把长君埋进了雪里,将对卫长君的怨怼发泄到他身上,谁让他们都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呢,而且连名字都相似得很。
幸好这个长君总是病恹恹的快死了,好欺负得很。
可正因为长君病得太狠,魏曦冉被他师父训了,满怀愧疚的送汤送药,即便是数据,可也不能因为自己死了啊,他还没杀过数据人呢。
长君居住在苍山对谁都是不假颜色,他这副皮相真的太引人注目了,又给人无依无靠可以任由搓扁的假象,没少有人打他主意。
清理掉一部分垃圾后,就清净了许多,他还是那副随时能断气的样子,但谁也不敢轻视他了。
唯独对魏曦冉,长君温情得令人怀疑他的魂魄被厉鬼占据了,连赵允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人与人交往讲究眼缘,可再投缘也没有这么投缘的吧,就因为看着顺眼亲切,便能把命给对方玩的么?
相较于长君一见魏曦冉就觉得亲切,魏曦冉却在和长君相处的时候没来由的生出烦躁和不耐,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以为自己是把对卫长君的厌恶转嫁到了长君身上。
这可就太不好了,怎么能对人有偏见呢。魏曦冉努力忽视掉不适,和长君渡过了一个有趣的冬天。
临分别时,长君把贴身的玉佩赠送魏曦冉,但后者听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就坚决不肯收,长君恨自己为什么要多一句嘴装可怜。
长君想拜在魏栖山门下,可魏国师也不收徒,并且即便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是好骗的,看他只觉得唯有一张皮相是无辜的。
当年荀子拒收长君时就评价了一句:此子心深似海,天生会谋算,多智近妖,不下于人,倨傲自端,凉薄寡情,为友非良,不可深交。
魏曦冉离开后,苍山的红衣少年多项自残的乐趣,没到雪天,他就喜欢随地一躺,任由积雪将他掩埋。
赵允不能理解,许少充只觉他有病,韩非奇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存在,祭酒每天都要问一遍他还活着没。
赤吻跟着魏曦冉走了,本就该属于他的宠物,和他亲厚好似情理之中,完全没有身为长君之宠的自觉。
旁人是看不穿那具人人称羡又因其病骨沉疴而惋惜的皮囊下,究竟用了多少的克制才能控制住不跟上魏曦冉,或者把人抢过来。
但说长君不敢。
雪花飘落进眼球,融化成水,从眼眶坠落也是破碎的水滴,凝结不出泪的形状。
他这个人本就没有眼泪的,他只是冷漠的仰望天空的飞雪,一遍遍的回忆起阿冉走来的场景,一如无数个日夜,数不尽的轮回。
他敢逆天而行,却不敢靠近魏曦冉,生怕他一靠近会崩溃了……
天底下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非常公平。
雪花覆满全身,他带着畅意快慰的想,很公平的,已经很好了。
赵国的军队意气风发的开进燕国的领地,一举夺下了狸阳,还来不及高兴,秦国的大将王翦杨端和等人便率军攻打了自家后院。
赵王本不相信,再无耻也不能这么无耻吧,他们不是刚刚结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