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狱。
刑架上绑缚着一人,一道鞭痕从左肩抽裂了衣衫直抵右边的胯骨以上,未见血,明显收了力,威慑的意味更重。
白谞站一旁,沉寂的黑眸里跳动着盛怒的火焰,因他本就站在火光旁,那分外明亮的眼眸混淆了光火,看不出多少是生气的成分。
在他对面则是亲手执鞭的范绥,拇指粗细的牛皮鞭沾水后紧实非常,在空中一甩就炸出一串巨响,落到人身上不流血也要脱层皮。
范绥腕力收放直如,控制劲巧,重能抽碎骨头,轻则只听响不见伤,全在他一念之间。
国狱阴冷湿寒,刻意布置得鬼气森森,墙架上满是各式各样的刑具,有的饮饱了血颜色变得暗深,有的还在滴着未干的血痕,连石板地板也斑驳不辨原样。
端坐饮茶的白衣青年悠闲如在自家后花园赏花,眉眼温和,如玉骨的手指托着茶盏,轻呷茶香,半分眼神也未分给刑架上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的花信。
这个位高权重的青年才定的规矩,没得问话不允开口,花信吃到了教训很识时务的住口,不能拿小命开玩笑。
一盏茶饮了几口酒放下了,青年颇为嫌弃地道:“此茶一股子霉味,花信大人的府上也没什么好东西。言舒,去问问花信大人,陛下赏赐的金银不够他花销么,为何如此拮据。”
白谞应了声遵命,抽出腰间的短刀走向花信,他身上的杀气不浓,但花信的感官异于常人,竟怕得微微颤动,尤其是那刀刃架到自己脖子上。
薄利的刀锋紧抵着皮肤,受压泛白的一线皮肤只需再多用一丝力气就能顺利割破大动脉,凑得极近的那双宛若死神的眼睛盯着自己时,花信觉得对方就是在看一个死人,一个尸体的目光。
死亡的危机盘旋在头顶,花信骇得手足冰冷,寒气从脚心倒灌入头顶。
白谞催促:“回话,否则割了你的舌头。”
甚少发火的白谞一直平和得令人误以为他没有脾气,可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当年是何等的凶狠,能一口咬断奴隶贩子喉咙的孩子,活脱脱就是山野间的狼崽子。
范绥离得近,看到白谞的手很轻微的颤抖,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带动了刀刃的晃动,一丝鲜血流淌下来。
花信更骇然了,脖颈被割破可是会死人的,他还不想死,电光火石间猜出白衣青年的身份,哀急求饶:“殿下,殿下饶我一命,我什么都告诉你。”
白净的帕子一根根仔细的擦拭着同样白皙的手指,扶苏专注的擦去手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也好像没听到花信的话。
白谞喝道:“少说废话,殿下问什么你答什么。”
扶苏赞许的督一眼白谞,终于舍得怜悯胆子快被吓破的花信,口中却说着另外的话题,“赵先生曾经和我说过,世上除了鹦鹉之外还有另一种鸟,也会学舌。不过这种鸟不是天生会学舌的,圈养着需要在每年的端午这一天,用雄黄酒浇过剪刀,把鸟舌的舌尖剪去一点,将尖舌尖剪得圆圆的,才能说人话。”
“殿下问什么草民一定配合……”
扶苏笑容温和极了,“花信大人和虫蛇相处久了,怕是连人的规矩都忘了,说不得,只好让我等来教教你了。言舒,少割一点舌头,还要他回话呢。”
样貌阴柔的男人彻底怕了,他敢保证对方手里的刀子一定不止割下他舌头那么简单,绝对会一刀子扎进他的喉咙里,刺穿他的脑袋。
花信之前还妄想用皇帝当自己的保护伞,但发现审问他的人身份后就彻底心凉了,花家一直依附嬴政而生,多年来的风光已然让他忘记了什么是害怕和绝对恐惧。
嬴政让他寻的东西非常不寻常,不像一个帝王所求,倒像是金主对笼中雀的索取,花信不敢把这种关系套到嬴政和扶苏身上。
可他相信如果有朝一日花家做的事情暴露,长公子发怒,皇帝绝对喜闻乐见用他们的血来平息长公子的怒火。
花信声线抖得如摇曳的火光,急促响起,“殿下,陛下给赏赐一万金,是为了求蛊,殿下饶命,陛下的命令,谁能违背。”
扶苏偏头,白谞的刀及时停住,离花信的脸只有一毫厘,森冷的杀意如蛆附骨,花信脊背的湿透了。
“求同心蛊?”
“同心蛊……不是,殿下,陛下令草民找的是情人蛊,殿下,草民并不知道陛下要情人蛊用途,求你饶命,饶命。”
范绥一听就皱眉,在他看来这些来自巴蜀神神叨叨的家伙都不干好事,“什么是情人蛊,说仔细点,遗漏一个字教你尝遍所有的刑罚。”
花信急忙道:“情人蛊是巴蜀女子下给情郎的,中此蛊者会用种下母蛊的施蛊者心意相通,一旦情人有背叛之一,就会遭受反噬。”
扶苏玉面寒沉,舌尖抵了抵后糟牙,手心逐渐潮冷,“中蛊者会如何?”
花信看他是这样的反应极为震惊,若说此前都是猜测,那么现在应该有九成把握可以确定了,陛下要的情人蛊是下给长公子的,这未免太可怕,为什么要下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