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文会馆二楼,近百位各家学士席地而坐,手握书简或笔墨,辩得面目通红,激动起来手舞足蹈,恨不能把笔当针缝住对方的嘴。
一时间场面分外热闹,看的角落里的扶苏和魏曦冉啧啧称奇。
魏曦冉小声的和扶苏咬耳朵,“不是说赵允先生来讲学么,怎么变成群魔乱舞了?”
旁人的几案上摆放的都是书简,唯有他们这一桌放了两盘点心,和满楼的文学气息大相径庭不说,这两人像极了闲极无聊去逛动物园看热闹的,从进门就惹来纷纷侧目了。
扶苏同把声音压得极地,“我也以为辩学是正襟危坐,引经论典,侃侃而谈。可看他们这样激动,我倒是觉得蓝田大营的校武场比较适合,蒙溪,你说是不是?”
蒙溪满脸不虞,大半个身子都藏进落地大插瓶的阴影里,面壁而站,闻言不甘不愿的哼了声,只露出一侧的脸上青紫叠乌黑,十分鲜彩。
魏曦冉叹道:“蒙溪明明打不过王离,每次都弄得鼻青脸肿,还非要去挑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扶苏顺嘴接茬:“人菜瘾还大啊,不找找茬浑身都难受。那王离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在肚子里的时候就会骑马拿刀枪了,你比得了么?”
蒙溪忿忿来了句:“娘胎里就这么大能耐了,他是鬼变得么!”
“站好了。”
蒙溪恨恨扭过头,下次一定要把该死的王离按在地上狠锤,必须要报仇雪耻。可惜未来的蒙溪小将军不知道,在未来的无数次搞事情里,他很少能占到便宜。
又过了一会儿,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说了句:“赵先生来了。”
人群自动向两侧避开,自楼下走上来一个……跛足的灰袍男子?
魏曦冉眼尖督见对方的左小腿上淋漓的鲜血,再观他腿脚落地时的动作,应该是伤到了骨头,可他脸上却没有一点痛苦的神色,反而很有耐心的温和的安慰啼啼哭哭的随从,又宽慰一群大惊失色的学士。
“无碍无碍,小摔了一下。”又说:“莫要哭了,我不是还没死么?”
扶苏看着赵先生脸上脖子处的条条擦伤,匪夷所思道:“他这一身的伤……是掉下悬崖了么?”
“应该是马受了惊吓,翻下了悬崖,但他比较幸运,还活着。”魏曦冉卷起袖子,把随身携带的简便医疗包掏出来放到桌子上,对扶苏解释:“我打赌他半个小时之内一定昏死。”
扶苏不解:“你可以现在救他。”
魏曦冉看透了:“这人清醒的时候不会配合。”
赵允果然拒绝了看诊的建议,非要守诺讲学,十分歉意自己迟到了,他只盘膝随地一坐,身边围着一群人,开始畅谈古今,答疑解惑。
魏曦冉就掐着点等他不省人事,比预期要早些。
拨开惊慌的人群,捻了几根银针扎在穴位,魏曦冉亮明身份,“把他抬到象师馆去,让我师父救治,再晚就来不及了。”
巫医本一家,秦国不重巫,历代君王都比较排斥大巫方士入秦,然而事有例外,有几代秦王年迈时重用方士炼丹,所以虽说不支持,但民间接纳与否朝堂便不再过问了。
魏栖山入秦是为访巴蜀名山,暗寻上古秘法,本以为进行得艰难,不成想其弟子和长公子交好,有这一层关系在,他想办什么事情都方便了不少。
魏栖山年少时曾在荀子门下听学,论门辈赵允还得叫他一声师兄,如今赵允有难,必尽心医治。
但魏栖山了解到前因后果后,并不相信这件事只是个意外,询问随从,得知惊马的祸首是一道红影,因速度极快,看不清具体样子,被误认为是鬼。
赤吻从窗户跳进来,蹲在扶苏怀里打了个滚,抱着尾巴舔了舔爪子,扶苏福至心灵,拎起小狐狸问:“就是这个鬼么?”
“……有可能。”随从呆了呆。
所以这事还得怪到象师馆头上,谁让魏曦冉看不好狐狸呢。
赵允还记得魏曦冉,答应魏栖山教授文理,扶苏旁听几次,觉得他的课比宫里的老学究讲得要好,就央嬴政请他入宫授课。
嬴政命人三请无果,赵允不喜官场束缚,意在山水。
第四次是李斯亲自登门,一在访师兄,二在探明底子,学而优则仕,他是不信赵允的说法。
在学宫里,赵允就是非常优秀的存在,几乎无人能出其右,李斯也折服在他的学问之下,做个第二就很好。
谁料后来的韩非也能居他之上,还不等他调整好心态,又有一个许少充进了学宫,百花齐放,怒争春景。
所以李斯对他这一干同门的感情是很复杂的,羡慕有之,钦佩有之,嫉恨亦有。
赵允无动于衷于李斯规划的大好蓝图,七国纷乱是天命所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古的真理,不为人力更改。
目下最有能力一统六国的当属秦国,可在春秋战国时期,周天子分封的三千诸侯,昙花一现的霸尊不胜枚举,哪个不是有着远大的包袱,一生都献给了宏图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