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国一个接着一个灭亡,和秦国遥遥相对的齐国竟不察危机已然四伏,齐王以为地理位置偏远,疏离战火之外,偏安乱世,实乃奇事。
再则齐国城高坚固,易守难攻,给了齐王足够的勇气如蜗牛盘踞坚固的壳内,独善其身。
五国皆亡后,秦军开进高唐和临淄,齐王才意识到灭顶之灾已至,这时节他派了公子冲入咸阳和秦,据悉是为联姻而来。
齐与秦国的联姻也不是第一次了,七年前齐国的两位公主嫁与了秦国的地位崇高的宗室,齐国沾沾自喜得了秦国庇佑,却不知此是秦国的麻痹之策。
这一回齐王将嫡亲的公主送入秦国,要与大秦的公子联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刚从九原归来的长公子身上。
齐国确有几分本钱,不若楚国坐拥南海的有名无实,齐国切切实实占据了东海便利,富甲天下,无人能敌。
公子冲首先拜见了李斯,想说动丞相觐见秦王,能不动兵戈自是上策,齐国的兵力绝无公子冲所言的那般强悍,若真如此,何以不见灭魏赵楚之时齐国驰援?不过是忌惮得罪秦国罢了。
七国名士多出七国,更多聚于齐国,李斯韩非赵允等人更是出自稷下学宫,哪一个不是声名显赫之辈,这也无形之中捧出了齐国的特殊地位。
可仅凭这些就想和秦国平起平坐,当真笑话,齐国最善商贸,但若将齐国收入囊中,天下的贸易还不是尽握在手,是以嬴政对那齐王的算盘唯有嘲笑。
齐国公子和秦需重礼相迎,扶苏以长公子的身份接见了他,前者也听说过他,对秦素有蛮夷的低视,又以为他是军营里出来的,不通文墨,兼之他拜见的是秦王,但秦王只让一个尚未加冠的小儿接见他,太过狂妄。
公子冲面色隐有不满,言语也带了刺。
扶苏一笑置之,这位齐国的公子还搞不清现状,眼下即便是齐国求着成为秦国的附属国,他大秦都要挑拣一番,不一定能瞧得上呢。
长指轻划过玉杯边缘,扶苏听着公子冲复述了一遍他已经从嬴政和李斯那儿听到的大部分消息,神色淡淡的。
“听闻齐王是想和我王以东帝西帝互尊,共享天下?”等公子冲说完,扶苏才问。
公子称目光灼灼,“有何不可?“
扶苏答非所问,“扶苏不才,不若公子饱读诗书典籍,我在九原时听说过匈奴人的一个风俗,颇为有趣,公子可有兴致一听?”
公子冲喝了口凉茶,“愿闻其详。”
“据说啊,匈奴人希望熬狼王,来春之时到山上捉一窝狼崽回来,不给吃食和水,关在一个笼子里,直到只剩下一只为止,那只狼崽长大后就是狼王了。”
“这也太过!”公子冲皱了皱眉,有些厌恶,“饮过同类血,食过同类肉,凶性大涨,这是人应该干出来的事情吗?”
“耸人听闻,是吗?”扶苏淡淡一笑,“头曼单于就有一头这样的狼王,我见识过几次,确与寻常狼不同,冲杀起来不畏生死,震慑一方,胆小的对视一眼吓得腿都软了。”
扶苏慢条斯理饮了口蜜浆,复又淡淡补充道:“其实人和狼也差不多,一个族群里只能有一个王,否则就会分裂,但人这个族群也太大了,分裂成了七个,到底哪一个才能整合呢,就要看谁才是真正的狼王了。”
公子冲脸色不大好看,冷哼了一声说:“人和畜生不同,光有凶性只能是畜生!”
“行军打仗血勇当先,不拼不杀,难不成双方军队都和你我一样坐下来喝茶吗?看谁先喝死对方还是讲笑话笑死对方?”
“你,你秦国毫无诚意!”公子冲语气很冲:“秦国起与西土,本就是蛮夷旧部,和西戎混居,不通教化!但是搞出斩首记功的残忍之举,血腥风气长达六百年!说的好听些,这叫彪悍,可实际上不过是只会斗狠罢了!”
六国对秦国的军队历来看法如此,尤其是白起坑杀赵国降卒之后,秦军口碑断崖式的下跌。
扶苏闻言也冷了脸色,“公子莫急,先不要指责秦国缺乏诚意,公子还是想想齐国提的要求可有合理性吧。”
公子冲怒道:“怎么没有合理性,我齐国诚心求和,可不是怕了你秦国,公子休要高高在上的这般羞辱我的!”
扶苏愕然问:“在公子看来,这就是羞辱了?那公子实在是温室里的花朵,没见过匈奴的可怕。”
话风突变,两国的谈判到最后竟变成扶苏的单方面教训。
“秦国奋六世根基,斩首记功养出大秦血勇精锐,而齐国呢?富饶的土地和东海养得尔等膘肥体壮,绫罗绸缎束缚四肢,齐国贵族们整日只会斗鸡走狗,纸醉金迷,连马都不会骑了吧,齐国拿什么和秦国斗?就凭公子毫无意义的无能愤怒吗?”
扶苏好似根本看不到齐国一干使臣的黑脸,“恕我直言,真打起来齐国绝不是秦国的对手,所以这东帝之位齐王还是不要肖想为好,梦做得再多也不能变成现实。公子还是回去和齐王商议商议,若是齐王有意归附大秦,本公子倒是可以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