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老板,不用了,我不喝可乐。”
“怕杀精啊?”男生顺口接道,一副嘲弄的口气。
阮青不是没听说过这类谣言,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那么直接地说。他懵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男生挑了挑眉,又去冰箱里给他拿了瓶纯净水。
阮青接过道谢。
男生坐在那张百变小樱的地毯上,问他:“那你平时喝什么啊?喝茶吗?”
阮青想起自己用了两年的玻璃水杯,虽然每次都洗得很干净,可杯盖内里还是染上了洗不掉的茶渍。
“我喝茶比较多。”
“除了茶呢?你不喝饮料汽水啊?”男生像一个趾高气昂的面试官,似是要在几句话里考察他。
阮青不懂现在的小男生都在想什么,为什么让他做无关的事,问毫不相关的问题,但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他老老实实回答道:“夏天也煮绿豆汤。”
男生笑了笑,阮青听得清楚,好奇地望过去,男生朝他弯着眉毛,一副讨好的样子,“我也想喝绿豆汤。”
阮青呆了一下,很快说:“我给你煮。”
他忽然就想起了阮常小时候,脸上是软软的婴儿肥,很可爱,看着心情就很好。好看的人笑起来极具魅力,仿佛能加速多巴胺的分泌,让人自然而然地愉悦起来。
“下次吧。”男生低头喝下最后一点可乐,舔了下唇角。
他从地毯上坐起来,把空罐子抛进垃圾桶,朝一直站着不动的阮青招了招手,像在招一只小动物,“跟我走,画室在楼上。”
二楼的光线比一楼暗很多,阮青这次跟在人身后仔细观察,才发现是人故意而为之。再小的窗户都安装了窗帘,窗帘无一不是拉着的。这一点倒是跟他的卧室很像。
男生进画室开了灯,首先入眼的是大片大片盛开的向日葵,灿烂的明黄色,层层叠叠地涂抹在对面的白墙上。色彩简单,向日葵却像要从墙里跳出来,给一束光就能跟着左右摆头。阮青忽地想起了门口的绿植,也是这般有生命力。
另外两面墙倒是干干净净的,一点儿颜料都没蹭上去。地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画架,有些画是半成品,还有窝成一团的画纸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太乱了,想把纸团收进垃圾桶里,想把胡乱摆放的画架归置整齐。阮青有轻微的强迫症,目光落在脚边的纸团上,老实站着等候雇主发落。
“之前说过的,你得把衣服脱掉。现在行吗?”男生饶有意味地说道。
“嗯行,好。”阮青嘴上应着,把T恤一角捏在手心里,紧张起来。
男生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弯腰捡地上的纸团,大发慈悲似的说:“等一会儿吧。”
阮青也跟着弯腰把废纸团丢进垃圾桶,见他动手,男生索性站起来又出去了。
阮青一个人在画室里深呼吸,没什么好紧张的,还穿着内裤呢,他打开手机又看了遍收款记录,牢牢刻在脑子里。八百块呢,脱个衣服而已。
不一会儿男生进来了,手里拿着了一条空调毯。他随手关上了门,阮青被关门声吓了一跳,又赶紧想了想那八百块。
男生把空调毯递给阮青,指着飘窗那儿说:“待会儿你就坐在那里,我让你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不能乱动。硌的话把这个垫在下面。”
阮青垂着眼睛接过毯子,很柔软,比他买过的所有衣服毛巾都要软。他忍不住往鼻尖凑了凑,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像是秋天果园里的柑橘。
他把毯子抱在胸前,男生坐到了地上,一双好看的眼睛打量着他说:“脱衣服吧。”
阮青背过身,让那八百块在脑海晃悠,他两手交叉捏住左右两边的衣角,一咬牙往上掀开脱掉了T恤。过了好一会儿才把T恤放到一边,他深呼了一口气,干脆利落地脱掉了牛仔裤。
有点冷。阮青打了个寒颤。有一瞬间想抱紧自己的胳膊,他抬起手臂,到半空又放下了。阮青转过身子,坐到飘窗上垂着头不敢看人。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赤裸身体,他的身体不好看,甚至说得上难看,不像这个年纪的男性该有的样子。二十四的男人,应该是身体最好看的时候,骨骼和肌肉都在散发着力量。
阮青不是,他很瘦,瘦到胸口上的肋骨能数清楚。胳膊腿儿都细细的,腰就更不用说了,即使刚吃了一碗饭肚子也没有鼓起来。他很白,因为在外面从没穿过短裤,身体呈现出病态的白。
阮青从来不看自己的身子,在卫生间洗澡路过镜子习惯性地避开镜子里的自己。男生在盯着他看,像是在不满。阮青在感受到视线的一刹那羞耻感涌遍全身。
明明可以变个装去发传单的,也能去快递点搬运货物,去展会酒店当临时招待也不是不行。他为什么要偷懒来赤身裸体?雇主是画家,艺术家比常人更喜欢美的东西。
这副身体实在是太难看了。别人看着他的身体还会有创作的欲望吗?他怎么就只想着那些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