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灯的须须垂下来,在黑暗中像女鬼的头发。林静睁眼望着它,胸腔里的心咚咚撞个不停。平静的思绪被撞乱了,在失眠的夜里,就连心跳都变成了一种恼人。
离婚以后,林静就不怎么做噩梦了。她不再吃安眠药,只是仍然有些神经衰弱,过了下午就不能喝茶,睡觉时受不得光,更听不得响,否则便会睡不着。结果搬家的时候七七八八的东西挑了一堆,扔了一堆,她唯独忘了买遮光窗帘,下午的时候还没忍住喝了杯奶茶。
躺在床上,耳边是肖景行浅淡的呼吸声。林静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肖景行的精力会那么充沛,原来是睡眠质量好——哪怕上床的时间比她晚,入睡却比她早。
庆幸着他不打呼噜,林静控制着翻身的欲望。床垫是她选的,乳胶软得像棉花,酥麻的初劲积久了,骨骼陷进垫子里,肌肉像热锅里的芝士一般融化了,酸涩地粘着骨缝,趴在身体上愈发沉重。
白日的热闹都过去了,久违的寂寞在夜晚回笼。林静睡不着,整个人烦得厉害,偏偏身旁还睡着个人,不好再像过去一样辗转。
天花板的灯看累了,她稍侧过来,凝视着月色下肖景行的轮廓。
他习惯性微蹙的眉舒展着。再凌厉的人,睡觉时都是澄静的。闭着眼,他的睫毛安然地在脸上放着,红痣融入夜的阴影,不清晰。看久了,蓦地颤了一下。
“睡不着?”他的嗓子里团满了困意。
“你还没睡?”
“有人盯着,怎么睡?”肖景行打了个哈欠,睁开含着水汽的眼,伸臂将林静搂过来,问,“失眠?”
“嗯,”林静垂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亮。”
“知道了。”
柔软的乳胶垫微陷下一个暧昧的弧度。肖景行转过来,将林静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那只修长的手兀自探入林静那半边被子。
林静惊了下,说:“你干嘛?”
“嘘,”他亲着她的耳侧,含含糊糊地安抚,“帮你呢。”
他慵懒的气声缠得耳廓发痒,“那个助睡的。”
开什么玩笑?林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但反正也睡不着。她躺在他臂弯的包围圈里,任他施为,在一阵吱呀乱晃中,抓着他的睡衣出了层薄汗。
肖景行抽出手指,从床头柜上扯出纸巾悉悉索索地擦干,然后拍着林静的背,声音喑哑地指示她:“睡。”
你是神吗?说睡就睡啊
林静只觉得好笑,睡意却须臾间偷袭了她,神奇得宛如一场无痕的梦。直到第二天回家后,她发现卧室里多出了一块遮光窗帘。
磨合是个漫长的过程。很多事情,林静是跟肖景行同居以后才发现的。
比如肖景行的龟毛,以往林静只是觉得他比平常的男人爱干净了那么一点。后来才发现,他早晚都要洗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泡澡换衣服;每款西服都有两套,按顺序排在衣柜里,每天穿什么都是固定的;浴室里不能有头发,窗户上不能有灰,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连桌上摆件都有特定的角度,他扫一眼就知道哪里歪了,一点也错不得。
好在肖景行常年安排了几个保姆轮班打扫,连过年都能开高薪找人留下,不需要林静动手,对别人也比对自己要求松,林静很快就习惯了,两人间最大的问题还是琪琪。
虽然肖景行已经叁十一岁了,但他从没当过父亲,也没被父亲陪伴过。对孩子这种生物,他是没有概念的,只当是像养Lasagne一样多付了份生活费。
肖景行真正意识到孩子意味着什么的契机是一场意外。
衣服半褪,他正被亲得意乱情迷。林静突然慌慌张张拉着他,躲进衣柜里。他头脑还懵着呢,开门声几乎是接踵而至,孩子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带一些憨憨的疑惑:“妈!——妈妈呢?”
接着透过柜门的缝隙,他看到琪琪驾轻就熟地打开了正在充电的ipad,开始打游戏。借着游戏声的掩护,他小声地问林静:“拿被子一盖不就好了,你躲衣柜里干什么?”
只听到了林静结结巴巴地说:“我听到脚步声太慌了,就、就没多想”
衣柜不大的空间硬塞了两个成年人有些挤。他抱着林静,贴着她光裸的皮肤,四肢相缠却不能更进一步。藏在黑暗的衣柜里,肖景行听了一个多小时的游戏,第一次体会到当父亲的真实感。
“这是什么?”
“我给琪琪定制的私人学习计划。”
“数学物理化学英语”林静翻看着厚厚一沓规划,一时失语,“这些他都要补吗?”
“林静,”肖景行搂过林静,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要知道现在的小孩可不比我们当初,竞争压力大得很。过两年琪琪上小学,我们的学区房要对口的是一师附小,初中对口市北理,都是上海最好的学校之一,现在不学,将来怎么跟人家去拼,高中怎么考上中,大学怎么上清华?”
“等等,”林静抬手,不解地打断他,“一师附小?我记得这个小区不是对口一师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