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展览在陈列馆里的。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无不可对人言。某种意义上,这反而是一枚勋章。
可是他们重逢了。在她原本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踏进的岳氏大宅。
她面容静悒,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像是菟丝花,缠绕在一株错误的参天大树上。
那一瞬间,他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第九章·告别(下)
窗外传来一声闷雷。
要下雨了。
不知道樊越带伞没有……他应该是直接开车去公司,那就算没带伞也不要紧……
何娇娇漫无目的地想。
这该不是个随意发呆的时候。她,一个经常出现在某类影片的已婚少妇,和自己的旧情人共处一室,而且她此刻只着一件真丝睡裙,真是再暧昧不过了。可是另一位主人公盯着她一言不发,这让她也无法可想。
“娇娇,”另一个主人公终于开口,他的第一个字随着第一滴雨一起落下,连声音也变得含混不清起来,“对不起。”
何娇娇沉默。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很慢很慢地说,“我带你走,你会和我走么?”
何娇娇愣住了。闪电的光透过窗帘罅隙,将岳檀冷峻的面容照得雪白一片。在雷声响起前,她想起原来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期盼过这一句话的。
那是她被送到樊律明床上的第一夜。她被锁在酒店的套间里,而樊律明还没有结束他的酒宴。由于她之前的极度不配合,经理让人收走了房间里一切尖锐的、可以伤人的物品,和她的手机。而床头电话只能拨内线——不收走它,是他们怕樊律明不尽兴,还有别的需求。她蜷缩在地毯上,靠着冷冰冰的沙发,暖气吹得她几欲作呕。香薰机忠实地工作着,是盛放到极致的玫瑰花香,和消毒水在太平间里的作用大同小异。
在那几乎无望而煎熬的等待里,她不可自抑地想起岳檀冷淡的侧脸,想起他在某个角度看,带一丝金属色泽的眼瞳。她自离开福利院、岳檀出国留学之后,总避免想他。毕竟想他是很痛的。
只是在那一瞬间,她宁愿重温一万遍想起他的痛苦。只因为那不切实际的妄想里,有一点点短暂而真心的甜蜜。这甜味像麻醉一样,让她暂时失却感知痛苦的能力。
“带我走吧。”她喃喃说,“去哪里都好。”
“你要去哪里?”有一个声音含着笑意问,“去床上好不好?”
雷声落下了。
“我……”她说,“我也是说如果。”
她缓缓地眨着眼睛,声音温柔:“……她会的。但是我不会了。”世上某时某刻,也许永远存在一个愿意和他去天涯海角世界尽头的何娇娇,只是不是此刻的她了。
岳檀闭上了双眼,轻轻道:“他会很高兴的。”
迟到了两年的痛觉一朝发作,几乎让他怀疑这是一场绝症。两年前分别的那一刻他就病了,只是那漫长的潜伏期让他有了健康的错觉。流泪呻吟是病人的特权,可放弃这一权利是他保全体面的唯一方式。
而唯一的医生兼法官不许。
“我希望你也高兴。”她声音里不似作伪的真诚仿佛一把要结果他的利刃,可那不是一次斩首,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凌迟,“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活不到现在。你们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八年无私照料。没有继续念书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当初听说你甚至想出钱供我读大学?是我自己太不争气了。”
何娇娇微微笑了,一晃神还是他眉眼青涩的梦中情人:“像你这样的好人,我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婚姻美满、子孙满堂。”
幸福快乐。
婚姻美满。
子孙满堂。
这是他听过最恶毒的诅咒。
他将这三个词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把这痛彻心扉的十二个字强压在舌根底下,伸手勾住何娇娇的脊背,然后一字不落,尽数还给了她。
这是他们横跨十年间的第一个亲吻。
他们两个都曾想过,在一个永远不会发生的未来,两个人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在共筑的爱巢里,将一切世界上最亲密的爱侣应该做的事情孜孜不倦地通通试过。事情发展到今天境地,没有一件如人所料,可是他们仍在这一刻,好像一对亲密爱人般地拥抱、接吻、交欢。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每一滴砸在玻璃窗上的雨点,都仿佛一声熟悉的讥笑。
她快乐么?яoцωēη.c?цъ(rouwen.club)
她在和初恋做这世上最该快乐的事。
他动作多么生涩啊。吻她眼睫的时候,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嘴唇都在发抖。
看来我是他的第一个。何娇娇想,他本来也会是我的第一个。
她以为自己确确实实不再恨他,也确确实实不再爱他。而此时此刻这确确实实的难过也绝非空穴来风。她二十余年的人生过得窝囊又糊涂,唯独这颗心里涌动的爱恨悲喜,她以为自己尚且清楚。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