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滕书烟后,她跑去洗手间洗脸,寒冬腊月,水龙头冲出来的冷水把十指冻得发红,她看着镜子里满脸水渍的自己,第一次对这种生活感到真正意义上的厌倦。
后半夜她被吵醒是因为听见滕书烟在门外和父母哭闹。
门板只有薄薄一层,纵使滕书烟的声音压低了,她还是能听得见,并且听清了情绪相当激动的一句话:“我不要和她住在一间屋子……”
房门没有关紧,客厅的灯光从门缝里漏下来,透过这道逼仄的裂口,滕书漫看见父亲手指间不时出现的红色烟头、滕书烟的蓝色拖鞋的边缘,被灯光照成了暗灰,最后地上的人影晃了晃,是母亲揽着滕书烟的肩膀,好声安慰着一同离开了。
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带上,彻底看不到客厅的灯光了,像是忽然的失明,直到耳朵里渐渐听取街上晚归醉汉的叫骂声,她才缩回被子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她在帮母亲熨一件老式的衬衣时,提出想要参加班级春游活动的愿望,而母亲低着头在绣花,鬓边有几缕头发落下来,阳光照着那缕头发,在十字绣的绣布上投下一道细细的阴影,随着母亲穿针的动作微微晃荡着。
“去多久?”
滕书漫说:“两天,中午就走。”
母亲有些不理解:“是学校组织的吗?”
滕书漫点头,母亲又说:“要交钱吗?”
“来回车费和住宿费一共280元,我自己已经交了,不能退。”
每年寒暑假她都打工,攒起来也有一两千元,一直藏在床垫子底下。
母亲叹了口气:“你不要乱和其他人出去玩,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χyμzんǎΙщμ.cLμъ(xyuzhaiwu.club)
滕书漫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出门时睡在客房的滕书烟还没醒来,她知道是安眠药的作用,滕书烟从前年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服用安眠药。
她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告别就出了门,手搭在掉了漆的红色护栏往楼下走,母亲从门里探出身来,问她:“午饭都不吃呀?我刚打算炒几道菜。”
滕书漫站在阴暗的楼梯里,仰起头看着那扇门,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坐公交车到学校,校门口已经停了四五辆大巴,几个带队老师在旁边的空地上闲聊。看见她从公交车上跳下来,问她是哪个班级的,怎么这么晚才来,刚才开年级大会通知的注意事项是不是都没有听到。
本来学校不会在非教学期间组织集体活动,但是这次为了省市文明高中评级,在开学的前一个礼拜临时组织了这所谓的红色文化之旅,白天上午纪念馆、科技馆、博物馆各种馆听讲解写心得,傍晚开始可以自由“春游”,活动一结束就可以和开学无缝衔接。
滕书漫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是请了假回去拿身份证,那带队老师才放她走。她背着书包走向自己班级的旅游大巴,副班长看见她,拿起笔在花名册上打了个勾。
她找个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窗外发呆,脑海里全是昨晚滕书烟说的话。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放在身侧座位的书包被人提起来,滕书漫抬眼看去,发现裴燃正单手拎着她的书包。
裴燃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我是滕书漫。”
裴燃把她的书包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听到这句话似乎愣了愣:“我知道啊。”
副班长啪嗒啪嗒跑过来点名,刚才送裴燃来学校的那辆车虽然车牌不再是五连号,但是依然有人下车给裴燃开门,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因此也不敢追究裴燃迟到的原因。
滕书漫转过头,盯着窗外看。车窗下还有几个男生在来回搬作业本一样的东西,她和裴燃的座位前排坐着两个女孩子,趁着这个空档,转过身来趴在椅背上和裴燃聊天,说是游戏关卡一直过不了,想请他帮忙通关。
说话的是班上的团支书林影,边上的女孩子,她记得是叫翁沛。
她观察两人时,恰好裴燃正前方的翁沛也在看她,两人视线对上,后者朝她温和一笑,俏似江岸梨花。
然后这树梨花的脑袋上方就出现了一个用记录本卷起来的卷筒。
滕书漫亲眼看着那个卷筒“啪嗒”一声敲在翁沛的头顶,而握着卷筒的手的主人冷冷道:“坐好。”
是隔壁班的同学,刚才滕书漫看见他在来回帮忙分发记录本。
裴燃听到声音也仰起脸来,跟他打了个招呼:“段余宁,你这是走错班?”
男生的视线还落在翁沛身上,漫不经心道:“我来帮忙。”
说着分了记录本和水笔给他们,转身离开时滕书漫分明看见翁沛偷偷伸出手,愤愤地拧了一下那男生的后腰。
大巴终于开动,她窝在座椅里,渐渐觉得眼皮子沉重,窗外冬日的太阳和头顶的空调暖风都吹得人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之间,身侧之人问道:“你怎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滕书漫睡意全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