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黄昏时青天之下溶溶月色而归,天边一痕白色纤纤月牙新瘦可爱。现在她虽然已得长辈承认,可以与她日夜朝夕相对,可他却也始终无法说动他们让他娶她为妻,他想,在他的锲而不舍的坚持下,他一定能够如愿,从来也都是这样。
去卑眼前这座华美穹庐其内已经点亮灯烛,窗纱上贴着一位女子单薄身姿,影影绰绰,他凝视着那道身影,目色愈加柔和。
步入彩棚下,穹庐门前,守门的匈奴侍女含笑掀开锦幕向内通报:“王子殿下到了。”
穹庐建立在木构圆台上,柳木为骨,外部覆盖两侧厚重围毡顶毡,圆顶则是穹庐最夺目之处,此处用着艳红花罗装饰。顶开一窍,作为天窗。
穹庐内部却不是传统胡人格局,而是前堂内寝的汉式形制,立起壁板作为隔断,分作前后叁间,奥室又分作阴阳两重。
绿漆雕镂梁柱,粉白墙壁,丹砂护版,方桷刻画龙蛇。纂组绮缟,悬结琦璜。修长大幕环着穹庐内壁挂起,大幕上还挂着更加精致的丝帛挂毯,珍贵皮毛,翠鸟羽毛,曲折玉钩,细软缯帛,罗帱拂壁,翡翠帷帐,装饰高堂。
珠箔长垂,银屏折迭,珠帘绣幕,帷幄堆云,凿花青砖光滑如镜,锦绣,青竹尘筵,毛线绣花毛毡一同铺地。玉扃绮牖,光摇朱户,飞尘不到。
陈设环着居室摆放,供人观赏的金玉珠玑,塞外异方珍怪,充积满室,器物生辉,焚香缭绕,一应俱全,美轮美奂,真如神仙宝境,丝毫不比汉地逊色。
十六名匈奴侍女毛袂蹁跹,羽衣飘舞,轮值侍宿,草原青春淑女,言笑晏晏,充盈其间,来往绵延不迭,当真清净女儿之境。
堂内按照匈奴旧俗依旧划出一方火塘,吊着炊器,置在正中,温着牛乳,炉声鼎沸,满室清甜乳香。有人前去取下铜釜,倒下牛乳,盛在银碗中,有人去扫火塘的余烬,另一侍女捧着铜盆,奉上早已备好的温水供他在一旁窗下的镜台上洗面更衣。在镜中仔细检查衣冠后,他才入内。
自那以后,他已经将自身裀褥衣服用具都搬到了另一间内室,恨不得与她朝朝暮暮都在一起,片刻不离,因此处理完外事后,即刻归府到房中。
推开关闭阁门,棕黄茵褥,翡翠珠被,相映生辉的光彩艳丽动人,素纱帷幄束起,床头挂着一张锦毯,簟纹如水帐如烟,只见她以手支头,无言半坐在榻上,百无聊赖,神情淡漠,有些倦怠,对着侧墙上高悬一幅素帛画芯,听他来了,才微微侧首看了他一眼。
他上前关切问道:“还习惯吗?比之汉朝风雅不同,是否为蛮荒之地的粗陋感到厌烦。”
她摇摇头:“怎么会呢。”
去卑见她彼时燕居服饰是一袭洁白如玉的轻罗衣衫。外披轻盈的绉纱对襟大袖长衫,轻如烟雾,纹样是较为深一点的白色的精巧入微的鸟雀花叶日月星辰图案,粲然生辉,缀满莹莹珍珠。纱衣也是两侧开衩,裁作前后四片,前裾及地,后裾拂地,露出层层白罗素地长裙。浅蓝裙带,一片腰后附加浅白后裳,与衣裙一同长长委落横斜在地。梳着披发垂髻,脑后密密网状白色头纱并着几只白羽,清秀前额左右垂下两缕鬋发,长长垂在胸前,一尘不染,气度高雅,贵不可言,宛如天人,却又有几分年龄还未消退稚气的可爱。
他有一刻的失神,在她面前仍然正襟危坐,微垂眼帘,不敢斜视,神色自若:“你穿匈奴服饰真好看。”他说。
“即使锦衣玉食,对我而言,又有何用呢。”
“不,你是千金之躯,本是神仙中人,居于天宫之中,不食烟火,一旦下降凡尘,委屈于草舍蓬户,便如明珠蒙垢。我尽我所能,要你在这过上比过去还要尊贵的生活,养尊处优,与汉地无异。汉人书中说到,妃者,可以匹配者,我们夫妻匹敌,你现在没有正妻的名号,可我也要待你如礼待正妻一般,你放心。”她轻轻便转过头去。
庐内树形连枝栖息走兽飞禽的落地铜灯的兰膏明烛灯下,烛红光影在她的容颜肌肤上,漾起水般涟漪,暧昧光晕使她白日冷冷华容终于稍显温婉柔和,似很亲人。
这样的情景诱使着他试着去触了触她脑后蓬起的白纱,却又像触电般立即缩回了手。她并无察觉。
“送来的新衣,你看了吗,珍珠翠领四时衣服,都是用汉地的丝绸做的,毛皮披肩和袍服,都是我们这里最上等的,你还可满意,不满意再叫人做。”
那些锦缎华服,有的经纬有着五彩的颜色,有的有着精致绝伦沉甸甸的金线刺绣,仿若天衣,珍贵无比。那些珍禽皮毛有着华贵的光彩,柔腻如同霜雪,确实是人间少见。那些珠宝配饰,璀璨夺目,令人尖叫为之疯狂。
“多谢你,已经让她们收了,这些东西都堆满了箱柜,我怕是都无容身之地了。”
“还吃得惯匈奴的饮食吗?”
“还好……”
这时野奥路过听到他们谈话,插嘴告状:“只动了一点点,镇日就只喝水。”
他嘿嘿一笑,转身从墙壁上取下一个披着虎皮的胡床,熟练地打开,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