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懵懂热情小阿晚*仙风道骨禽兽美人
徒儿玉山匆匆地跑来,大约是山石颠簸,讲出口的话也气短:“师父,师父!”
程惊秋旋了半身,高大的身影在微雨绵绵的晨晕中衣袂翩然,玉山只见他墨色的发束在碧色的道冠中,一把油纸伞罩着,堪堪露出下半张脸。
玉山赶几步,停到程惊秋面前:“师父,师尊说了,您倘真要下山,还是徒儿,徒儿陪着为好。”
伞缘抬起半分,是一张孤傲而俊美得过分的脸,可这美得雌雄莫辨的人却阖着眼帘,眉宇舒展。
程惊秋不语,反手向玉山捏了个定身诀,把伞放在他手中,兀自行远了。
玉山无能狂喊:“师父,您眼睛不好,徒儿便是您的眼,您这样贸然出去,若是有何闪失,徒儿……”
于是他的嘴上又多了一道禁咒,这下连话都讲不出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程惊秋一道孤白的身影消失于雨幕中。
师尊将程惊秋捡回来时,曾看着他的眼有言,说这是命中的劫,避无可避,好在他并非全不能视物,只是比之旁人未免模糊闪烁。
程惊秋十好几年来过惯了朦胧的修行日子,早忘了宅邸中的龌龊事,某日听师尊谈及命里劫难时,也不过多问一句:“万物睽而其事类,天德如此,何以易之?”
师尊扶着腰坐下来,“倒有一个法子。”
这个法子便是,找到可化解灾厄的有缘人,药到病除。
程惊秋来时是存了这般心思的,因而那个持着伞的小姑娘走到自己身边时,他才没有避过身去。影影瞳瞳的一团竹月色停在他淋得透湿的胸前,犹豫了一下,问:“郎君怎么了?”
那道声音轻柔澄澈,一如她身上是竹月色襦裙。
他曾追问师尊:“那么,何谓有缘人?”
程惊秋闭着眼,耳边唯有流风一阵,不知过多久,师尊才叹息道:“心之所念,其泽也盛。”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正如他多年来,未能揽镜,亦不识自己的面目。
不过这个姑娘定是钦慕他,才总是牵着他的手,整日里叽叽喳喳地烦他。阿晚离他很近,夏日里瓜果的甜软混合了浣衣后留下的香味,他被一只小手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生出了反握回去的心思。
阿晚笑嘻嘻地喊他“程家哥哥”,他包着阿晚的手,用手指去丈量她每一寸肌理。
“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依在程惊秋耳边,摇摇欲坠的,他伸手扶住她细细的腰肢,“我其实不是谢家堂妹,而是宫里头的宫女哦。”
程惊秋并不意外,她的手上有茧,也有伤痕,只是点点头。阿晚大约对他的反应很失望,他松开她的手,转而把娇软的少女揽入怀里,嘴唇擦着她的发心:“以后不会再叫你吃苦了。”
阿晚纳闷极了,不知他为何忽然有此一叹,沉思半天灵光乍现:他也年少受害,想必是物伤其类,连忙煞有介事地安抚他宽阔的背两下,柔声说:“好,好好。”
阿晚一点儿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本来坐在凉亭里等谢妍拿棋盘来顽,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程惊秋。他今日未束冠,墨发就垂在肩上,依旧是那副冷淡得几乎出尘的模样。
阿晚初见程惊秋,便是金陵入夏以来第一次落雨,她方过江来,虽揣着谢妍写的信,还有些无所适从。幸而谢家阿爹阿娘都是和善人,知谢妍在乌江有个照应,也不过分担忧,倒是拉着阿晚的手恳切地道:“姑娘是小女的救命恩人,却受磋磨多年,我夫妇二人斗胆,敢自为姑娘叔婶,愿照拂姑娘半生。”
她还是有些不意,许多感激的话脱不出口,讷讷地抬头道一句谢。
有仆妇举着油纸伞替她蔽雨,她却了脸来,抚平裙摆上的褶皱翻身下车,却听得巷子口传来哐啷一声。鬻花的老妇人花篮被撞得落地,正要张口骂那冒失的年轻的男子,那人抬起眼来,平静的眉眼昳丽,眼神远凝,竟是盲人。
那便是程惊秋了。
她看不过眼,便自拿着罗伞去庇他,他生得极高,摸索着从泥泞的地上拾起玉兰花,她看着他紧了又紧的手指和清冷倨傲的神情,又把伞挪到他那边去一点。
“郎君往哪去?”她问。
那美貌郎君发尾微湿,淡淡道:“一介算命先生罢了,小娘子不必介怀。”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后面的驴车载着谢家阿娘亦停在宅子门口,阿娘眼尖,道:“这、这不是程家大郎君么?”
于是程惊秋便在她隔壁厢房住了半月,她听了阿娘的吩咐,热情好客,端茶送水,堪称无微不至的好姐妹。阿晚有个毛病,一见美人就心软,况乎程惊秋这般风华的,还遭了难,便是颐指气使仿佛也有让人原谅的余地。
阿晚此时手指尖捻着一颗葡萄,正要剥皮,看他立在那边,出于对盲人的关切,连忙连蹦带跳地过去,扶着他手臂,笑道:“程家哥哥不是往道观去了,怎么今日得了闲来?”
程惊秋却不理她,她不以为忤,还是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