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人生地不熟,没什么文化水平,也不通普通话,手里没有联系方式的农村夫妻能去哪,陆洲沿着他们可能经过的路线找了一路都没见影,心中焦虑,回到家中他甚至都想要报警了,却听到弄堂电话里传来消息,他的父母现在在人民医院。
脑袋空白了一瞬间,浑身血液凝固,又听到那边在报平安,心跳才渐渐恢复正常。
问清了科室和病房号,他没有心情等公交,奢侈打了一回的士直奔医院,见到已有三年未见的母亲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虽然苍白,状态却还不错,心中的石头终于悄然落地。
他守在病房里坐了片刻,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去,就见父亲穿着半旧的军绿色帆布外套,半个身子还有湿意,靴子也沾满了泥土,手里正提着一个保温瓶站在门口看着他。
父子俩同时愣了一瞬间。
“怎么来了?”
直到听到熟悉而又陌生的乡音,少年才连忙起身,帮父亲把保温瓶提到桌子上,为神情疲倦面容沧桑的男人倒了杯水。
男人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妇人,指了指外边,陆洲会意,两人走到走廊才开始说起话来。
少年嘴唇微动,问道:“爸,这是怎么了?”
“我和你妈都到最后一站了,公交车不到你们学校,只能下车走,你妈手里提着行李,被一辆车刮过了摔到了地上,还好放手快,不然得卷到轮子里。”说到当时的情景,男人心有余悸,两手合起用力擦了擦,似乎要驱散浑身寒意。
“医生怎么说?”
“失血过多,幸好及时送到医院输了血,得躺这里里休息几天。”
陆洲点了点头,心头的石头彻底落了下来,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眉头微微一皱,连忙问道:“肇事车辆抓到了吗?”
“没有,那车跑得快,一溜烟就不见了影。”
既然这样,那么医院的费用暂时得由他们垫付了,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略有些为难地说道:“爸,医药费怎么说?如果不多……”
利用闲散时间他兼职赚了一些钱,而且学校里还有奖学金助学金,参加各种竞赛也有一些奖金,虽然和医院医药费相b可能不多,但要b在家乡种茶叶的父母宽绰不少,本想着作为大学费用,但发生了这种意料之外的事也没有办法。
姨丈那边他是根本就没有想过,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经历能少一次就少一次,况且他也欠了太多人情了,总是麻烦姨丈只会让小姨难做人。
父亲听到他的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表情变得十分怪异。
只见男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了两步,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件事。
“有人帮我们付了。”
陆洲赶紧追问:“怎么了?”他实在想不出在这个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大的城市里,还有谁会在这种时候伸出援手。
“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开着车子把你妈送来医院,又去付了医药费,没留下名字和联系方式就走了,我看她脸色不好也没敢拦。唉,也不知道该怎么还了这个天大的人情,欠着别人的心里总过意不去。”
陆洲想了想,立刻跑到收费处询问情况,下午时间人不多,收费处的人只是懒懒地回了他一句:“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向朋友借了钱包,五毛一块地数怪可爱的,脾气看起来不怎么好,白色的裙子染了血怪可惜的。”
那阿姨说着,突然叹了口气,收费处人来人往,她却对宁馨的印象格外深刻,“我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闺女,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摘下来,宠坏了也无所谓啦,无所谓啦。只不过我家可不能养出那么好的闺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
陆洲又让她拿出账单收据给他看,极力解释他是为了报恩才打消了她的疑虑,不情不愿地从那半摞收据里抽出一张递给了他。
在他们的叙述中,陆洲心里已隐隐勾勒出了一丝轮廓,此时看到这张收据上那条极为敷衍了事的横杠,根本不能称为签名的横杠,那张脸已然在他心中定了型。
她就住在他心底深处,陪伴他度过春夏秋冬,度过每个或晴朗或阴沉的清晨,度过开心或是难过的瞬间,度过被孤独感淹没或是充满激情的夜。
手里的收据不自觉收紧了起来,垂下眸子,似乎要将心头涌动着的各种复杂难言的情感按耐,不让旁人窥见半分。
终于还是从胸腔里吐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这是他深深爱着的姑娘。
她漂亮、任性、傲慢,身上带着所有让他曾敬谢不敏的元素,却如此迷人耀眼,任何靠近她的人都很难不被她捕获视线。
尽管让人不可思议,但那个人就是宁馨。
他已经不想再去追问,为什么宁馨会认识他的父母,她的身上藏着很多秘密,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陆洲就隐约察觉了这一点,这种感觉在往后的日子里不断加深。
这些秘密如同迷一样让他在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而不得要领,他曾为此感到惶恐不安,就像在漫无边际的长夜里踽踽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