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刹罗生气的时候,凤别也不好过。
他正在院子里吃着冷风。
院子是两年前被抄家的侍郎府,刚刚才被侍仪司修葺好,迎接南来的贵客。凤别自承武宫脱身,问值日房里的凤卫借了身衣物,几乎是立刻就冲出宫,策马跑到这里来了。
他叩门的时候,楚国公主的陪嫁箱奁还在排着队进门,门房把他领到大厅後就去通传,半个时辰後,几个从後院出来的宫女以大厅要打扫为藉口,把他「请」到外面去。
非但茶没喝上一口,连椅子也没有了,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奴婢在他身边来来往往,皆把他视如无物。
被为难这件事凤别心里早有预备,但他从凤卫那里借来的长袍衣料是真丝,这北方草原上日夜温差极大,黄昏的大风一起,便吹得他浑身发凉。
双手来回摩挲着肩膀取暖,侧边忽然窜出一个抱着木桶的下人。
「倒水了!让开!」叫着的同时,双手一推,一大桶水便朝他泼去,哪怕他反应极快地往後跳,但溅开的w水已经把长靴,袍摆都浇湿了大半。
他揪起袍子看看水蹟,腹内呵呵两声,伸手拦住掉头就走的下人。
「你帮我找个可以说话的人来吧。」
下人先是一怔,但见他不似要找麻烦的样子,立刻粗声道。「我怎麽知道!你等着吧!」
四周传来似有若无的窃笑声,凤别抬头环顾一圈,瞧见停在回廊里的奴婢掩唇偷笑。
这些人见他衣着华丽,本来尚存敬畏,但转头见他已经被如此怠慢,还是一副没脾气的样子,也都跟着不屑起来,有几个胆子大的索性指住他嗤笑。
凤别跟着律刹罗十几年,至少从他身上学到几个优点,其一就是——能忍。他吸了几口气,将怒意压下去,又过了半炷香时间,总算瞧见一个熟人在前面经过。
「湘湖姑姑。」
织芊公主身边的管事姑姑湘湖用尖梢的眼角扫了扫他,领着十几个小宫女继续向前走,凤别只得走到她面前,再叫她一遍。「湘湖姑姑,公主有空见我了吗?」
湘湖停下来,却不正眼看他,歪着脖子,翻眼朝天,自言自语道。「这甚麽人呀?一开口就见公主,我们公主是随便猪猪狗狗,公j母雉都有资格见的吗?」
凤别自知有求於人,从荷包掏出两片金叶子,用手掌合着递出去。「湘湖姑姑驻颜有术,容貌一如往日,我远远看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湘湖不着痕迹地把金叶接过去,垂眸一看,嘴角浮起三分笑意。「仔细看看,你是……青娘家的雉奴吧?十几年不见,倒是活得人模人样了。」
还是一副趾气高扬的口吻,凤别默默忍下来,说。「湘湖姑姑能否代我通报织芊公主一声,说凤别有事求见。」
「凤别?」湘湖哈哈两声,眼角的皱纹尽数浮现出来,像只老妖怪,举起尖尖的手指指住他取笑。「来到北蛮子的国家,山j竟也变成凤凰了。雉奴,你可别忘记自己到底是甚麽!」
来自下人的轻视,凤别小时候领教得多,然而这些年在北戎,除了那三姐弟外,谁对他不是客气礼待,赔着小心,这时再被人瞧不起,赫然间竟有些不是滋味,语气也冷了下去。
「凤别是翼王赐的名字。」
湘湖趾高气扬的气势刹那被噎住,转瞬哼了哼。「没瞧见我正为公主送饭吗?哪有空应付你!」
凤别皱眉。「湘湖姑姑,你的意思是,公主今日不会见我吧?」
湘湖竟不睬他,转身对那些捧着食盒的小宫女拂一拂云袖,喝道。「j1a奶奶u!还不走?不知道公主等着吗?餸菜冷了,你们这些j1a奶奶u可担待不起!下贱的东西!」
左一句j1a奶奶u,右一句j1a奶奶u,指桑骂槐得明目张胆,凤别深吸气,问。「公主没空,那我见一见我娘亲,可以吧?」
他再次递出几片金叶子,湘湖一伸手接过去了,却说。「早上在城门外不是见过了吗?还见甚麽?」
他交出金叶的手臂还停在半空,湘湖挑眉砸嘴,一脸鄙夷。「今早大家都见了,狐假虎威的j1a奶奶u!好大的威风!」
凤别眉目一沉,猛然拂手。
「湘湖姑姑才是好威风。」眼眸之中,刹那竟有锐芒飞闪,明光铮亮。
深深庭院,初上华灯,在身段挺拔的青年周身洒下耀目金芒,修得整齐的剑眉在怒气中挑起,飞斜入鬓,卷长眼睫之下,目如秋水,鼻若直尺,薄唇紧抿如弓,唇峰微微拱起,散发着润泽水光,精心编织的细辫子柔顺地垂落宽肩,绾在辫尾的小银环,与几颗拇指大的纯白珍珠照映得肌肤更加光洁乾净,脖子上挂着用皮绳穿的青金石缨络,左右手腕戴着同嵌青金石的护腕,腰系金銙银蹀躞带,足踏刺绣如意福纹的尖头马靴,不单止一张脸,由头至脚,浑然没有一丝不精致的地方。
冷不防间被他的气势一压,湘湖竟生出错觉,以为面前站着的不是昔日卑微的奴隶,而是他们大楚的皇子贵胃。
她突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