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被梦中的情形吓出一身冷汗,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待看清眼前母亲担忧的面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送回家了。
下人方才替程逸换下来的外衫上有不少血迹,程夫人还以为程逸这两日在外面受了伤,仔细看了才发现那并不是程逸自己的血。
程夫人捏着手帕细细地替程逸擦乾了额上的冷汗,问道「逸儿,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娘亲,我是怎麽回来的?」程逸的神色还有些恍惚,似乎没有听到程夫人的话一般,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吓人。
还不等程夫人说话,程逸就挣扎着下了床要往外走,程夫人见他脚步无力,伸手就要去扶,差点儿就跟着程逸一起摔到了地上。
程逸这一下摔得不轻,但突如其来的疼痛反而让他清醒了过来。他撑着身边的一把椅子站起了身,又走过去扶着程夫人坐下,才行了个礼道「孩儿不孝,令娘亲担心了。」
程夫人皱着眉摇了摇头,拉着程逸的手到自己身边坐下,看着程逸苍白憔悴的脸色和脖子上缠着的纱布,终是压下了心中种种疑问,吩咐下人道「去乘厨房熬好的粳米粥,还有清爽的小菜不拘拿几样来。」
程逸虽没有胃口,但也不忍拂了母亲的好意。然而还没等两日水米未进的程逸吃上口热乎饭,镇国公就人未至声先到了。
「你小子这两日上哪儿去了?」镇国公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面色不善地质问程逸。
程逸规规矩矩地又是一礼「父亲,昨日新罗世子遇刺,儿子在驿馆耽搁了。」
镇国公程源闻言不悦地哼了一声「新罗世子遇刺跟你有什麽关系,你是武功盖世能抓贼还是医术超群能救命?」
程逸只觉得这话简直扎到了自己肺管子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昔星河受伤中毒,他恨不得以身代之,但他却什麽也做不了。
程夫人平时从不大声讲话,但这回却是动了真火,站起来挡在程逸身前「行了,有你这麽当爹的麽,儿子受伤了你也不关心关心,来了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教训人,你上别处立你的威风去。」
镇国公和程夫人两人生儿育女过了大半辈子,是长安城中少有的举案齐眉的一对佳偶。今天连着被程夫人数落了两顿,镇国公不明白向来温婉的妻子今儿怎麽突然转了穴儿,坐了一会觉得没劲讪讪地走了。
待程逸用过一碗粳米粥,瞧着脸色也好些了,程夫人才开口问道「你是怎麽受的伤,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娘亲不必担心,一点小伤罢了,只是脖子这里不好上药,所以才看着吓人。」程逸不敢跟程夫人讲他被人挟持的事情,只避重就轻地说自己的伤势不严重,语气听着已经跟他平时别无二致了。
但程夫人何其聪慧,见程逸不愿意说也没有b他,她话锋一转「你不愿再与钟家结亲,可是跟新罗世子有关?新罗世子可是名唤星河?」
程逸闻言猛地抬头,却没有在母亲的眼中看见指责与不满,只有一片慈母的忧心,他沈默半天,终是点了点头。
程夫人盯着程逸看了好一阵,悠悠道「转眼你都这麽大了,从小你就b别人有主意,能得吾儿钟情,新罗世子想必也是个极好的孩子。为娘只盼你一世喜乐安宁。」
程夫人说到最後脸上有浅浅的笑容。
向来持重内敛的程逸却哽咽了,他低低地唤了声娘亲。
刚才明明就已经离去的镇国公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程颖过来探望兄长他才逃也似的走了。
程朗这几天几乎没有合眼,但人倒霉的时候怎麽努力都没有用,天罗地网一般的搜捕徒劳无功,贴满了大街小巷的通缉令似乎都在嘲笑他的无能。
三日的时间其实很短,不够昔星河重伤痊癒,也不够程朗抓到刺客。
三日的时间其实很长,首善之都,百万人丁,每时每刻都有生老病死,有人因封城请不到产婆险些一屍两命,有人因封城见不到临终的长者最後一面,有人被困在城中出不去,有人被拦在外面进不来。
全城戒严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在以中书令陈余为首的众多朝臣的极力反对下,三日之後长安城终於解封。
这几日新罗使团的官员轮番上阵,一半人守在昔星河的门外,另一半的人就去找钟太后和小皇帝哭诉。
钟太后和小皇帝被烦得头大如斗,还得耐着性子客客气气招呼这些使臣,於是满朝文武百官就不太好做人了,虽说不上动辄得咎,但心惊胆颤是跑不了的。
一时间无论三省六部哪个衙门的人,跟这件事情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天天盼着这新罗世子赶紧好起来,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太医院以孙璟为首来了六名太医,这几日都没离开过驿馆,倾尽全力总算是把昔星河从阎王殿抢了回来。
从昔星河昏迷到醒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六个时辰。
钟毓带着钟太后的赏赐到驿馆探病,朝中知道昔星河遇刺之前镇国公世子被劫持的人不多,钟毓是其中一个。
他想起钟蕴和程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