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到侯府的时候见到钟毓一身白衣,站在积雪的庭院里,衬得他恍如仙人之姿。
钟毓虽有不虞也没法当着满府的宾客赶人,没和程朗打招呼就转身离开回了灵堂。钟蕴见到钟毓回来,立马扶着映雪站起身来准备溜,算是两个人轮流摸鱼。
由於跪得太久钟蕴的两条腿早已经麻木,猛地站起来旁佛针刺一般疼痛难忍,脚下一软差点儿摔了一跤,还好映雪及时地撑住了她。
众人见她脚步虚浮,还以为她是伤心过度体力不支,一时间更觉得钟蕴可怜了。
钟蕴顶着或同情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视线离开了灵堂,她饿得前x贴後背,现在要躲起来填填肚子,当然这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披麻戴孝就算了,按照规矩,初丧期间钟毓和钟蕴两人是要绝食米饭的,饱饭都不给吃一口,这谁能受得了。
程朗走到门口就遇到准备溜之大吉的钟蕴,钟蕴停下脚步行礼,程朗道了句节哀顺变。
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影盯着,钟蕴也不好跟程朗多说什麽,见过礼便走了。
不知怎麽的,她隐约觉得无论钟毓最近发的是什麽疯,程朗说不定能治得住。
程朗的到来令众人突然安静了一瞬,他与钟毓两人绝对是眼下最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想巴结他的人并不b巴结钟毓的人少。
只是程朗这人独来独往,想攀交情走关系的人根本见不着他,这会儿骤然见到他出现在承恩侯府,那些往镇国公府递过帖子却石沈大海的人心情不禁就有几分微妙了。
「说到底还是我等的面子没有承恩侯府的面子来得值钱。」
「傲什麽傲,镇国公府又没他的份,说到底不过是填房生的旁枝。」
「此言差矣,谁不知道那镇国公世子是个病秧子,以後镇国公府的兵权不还是在人家手上麽?」
「年轻人真是不晓得人情世故,他还能带一辈子的兵不成?有他吃亏的时候,哼。」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些嚼舌根的人以为自己声音压得低,没想到程朗自幼习武耳力过人,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程朗只当作没听到,面不改色地在钟夫人灵前上了香行过礼,钟毓服斩衰跪在一旁向程朗谢礼。
「博雅,千万保重,若有什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对我说。」程朗觉得钟毓b之前见到的时候瘦了一大圈,忍不住要劝他几句。
然而钟毓作为丧母的孝子,需得言而不语,对而不答,说白了就是不能讲话,所以这会儿他也不用开口应付程朗,只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自己听到了。
程朗是一片好意,但他不敢接不能收。程朗活得光明磊落,不知道他身上背负着的种种业债,把这种人拽下深渊,钟毓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因果报应。
侯府为前来吊丧的宾客准备了宴席,但是白事的宴席与平时不同,没有迎来送往,客人吃完便静悄悄地走,不能跟主人家道别,主人家也不会招呼客人再来。
未时刚到,停在承恩侯府的马车轿子全都被覆上了皑皑白雪,陆续开始有人离开,但也有人逐渐到来。
侯府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一个披头散发状若癫狂的男子被下人拦住,这人指着里面大骂钟毓大逆不道雇凶弑父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霎时间一片哗然,那年轻的门房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得两腿一软跌坐了在地上。
承恩侯府门前这麽大的动静,来往的宾客想不注意到都难,很快聚集的人群就踩乱了侯府门前的积雪,场面混乱一地狼藉。
钟毓冷着脸从灵堂赶出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面仍在咒骂不休的疯子,一挥手立马有侯府的护卫冲上去将人制住了。
「钟毓!你这个逆子!我是你爹!我是承恩侯!我才是这侯府的主人!」那人一边挣扎一边吼道:「老子还没死呢!你就迫不及待地想当侯爷了吗?你今天敢弑父,明天就敢弑君!你天打雷劈!你不得好死!」
那人一身污秽,根本看不清楚面目,但是他说的话一乾人等倒是听得清清楚楚,霎时间周遭噤若寒蝉。
护卫将人制服按在地上,钟毓面不改色地走到那人跟前,低头看了他片刻,极为不屑地冷笑一声「你算是个什麽东西,也想当我爹?」
在场的人多少都见过承恩侯,但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脱了锦衣华服的承恩侯到底长得是圆是扁大家还真是说不准,毕竟谁也没跟承恩侯朝夕相处过不是。
可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无缘无故跑到承恩侯府门前来撒野?莫非不要命了麽?
围观群众们也晓得今天的事情其中必有蹊跷,看向钟毓的眼神就有些不太自然了。
那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哪怕有一分是真的,这就已经不得了了。
「哪里来的疯子,还不赶紧打出去。」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小娘子,中书令陈家的四姑娘陈雅南。
中书令虽然看不上钟毓这个外戚,陈家四姑娘却暗中思慕钟家三郎已久,自然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