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莹被小腹里传来的异样逐渐惊醒。
很痛。
小腹很痛,心也很痛,全身都在痛,仿佛骨肉都已俱焚的那么痛。
她缓缓睁开了双眸,晕h的光线跃入眼帘。
她看到了双目赤红,疲惫憔悴,但身姿仪态却依然是颀长挺拔的陈朗。
他坐在床沿,幽深的黑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四肢像被缚住似的,稍微挪动一下都格外费力。
她艰难抬手,陈朗迎着她的指尖握紧了她的手。
视线相对,刹那间,泪滴从俩人的眼角同时滑落。
“孩子...”
“在竹林。”
“好。是...”
“是个男孩。”
她闭了闭眼睛,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他们总是这样默契。
“也好,我还怕你不会带,这下你们都不用受苦了。”
“嗯。”
方秋莹目光凝在窗台的烛影上。
“我要走了。”
“好,要我送你吗?”
“不。陈朗,对不起。”
“别道歉,你永远不必向我道歉。”
他的声音沉闷,听不出什么情绪。
方秋莹轻轻颔首:“我睡了几天?”
“三天了。”
“好。有热水吗?我想沐浴。”
“嗯。”
他迅速起身,离开床边的时候不知道是被什么绊了还是怎么,竟然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
他扶着床柱匆匆道:“我去打水。”
他的语调始终温文,只是脸色煞白。
方秋莹盯着他微微变得弯曲的背脊,抚着小腹无声痛哭。
陈朗从青城山下来。
带回了他师傅研制的助产药丸,也带回了方秋莹年少时的佩剑。
以及,方策的死讯。
陈朗的师傅本想着徒儿夫妇久经磨难,终圆梦得子。
他遣人前往祁连递上喜报。
但在大雪倾覆空无人烟的祁连山庄前,去的人只看到了那门墙上斜插着的一柄剑。
一柄被风雪覆盖,只有从那风中飘荡着的剑穗上才能看出是剑的一柄剑。
那柄剑,如一座墓碑,牢牢地,静静地,钉在祁连山庄的门墙上。
方秋莹轻轻抚着她的剑,铿然一声,长剑出鞘,光华潋滟。
剑气破空而起,如有漫天锋芒在眼前凝聚。
她忽而缓缓一笑,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岁月还不是未能让宝剑蒙尘,依旧如此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多像方策对她永恒的爱意啊。
剑穗上曾坠着的那颗明珠,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挂着一节骨笛。
那是方策的笛子。
也曾有过许多次,她在院中舞剑,而他就卧在院中大树的枝丫上以笛声相伴。
那些时刻,仿佛只要她微微一抬眸,就能看到他握着骨笛低头静静地在凝望着她。
但她从不曾抬眸。
所以,他死了?
死在她和陈朗浓情蜜意时,死在她和陈朗千里求子时。
风姿卓越的方策就那样孤独地死在了六年前。
四海名动的方策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祁连的风雪中。
方秋莹不想哭。
她不停地,一下下用力地咬着自己的舌尖。
可是,泪水却由不得她控制,兀自从眼中滚落,滑过面颊,滑落颈中。
冰凉刺骨。
她穴口微微起伏着,手握长剑,缓缓归鞘。
她的心似已被这剑剜去了一般疼痛,心弦带着决裂的痛楚,在这一刻全然崩断。
那种强烈的苦痛,如巨浪涛天,强烈地撞击着她的心神。
真气紊乱急蹿,喉中血腥渐浓。
她努力地将一口口鲜血吞回肚内。
但她还是抱着她的剑,倒下了。
她在黑暗中的半空,悠悠荡荡,沉沉浮浮,眼前漆黑一片。
仿佛有一团黑雾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竭力挣扎,拼命呼喊。
她想拨开面前的这团雾,她好想再看一看黑雾后他那张清冷的脸,她好想抱一抱寂寞孤独的方策。
却都无济于事,他隔自己太远太远,就像天与地一般遥远。
她很清醒地知道,此生,她都再也无法触摸到他了。
是如此长远的一生啊。
四肢百骸,如被万千针芒扎着般疼痛。
小腹处,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向外汹涌而出。
又像有什么,在一下下割着她已经麻木的身躯。
孩子早产了。
有一团热流,在缓慢流转,护住了她即将破碎的身体。
又是方策,那是方策曾给予她的真气。
这就是方策啊,他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