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教学楼叁面环水,是个夏凉冬也凉的所在。
夜晚没有什么人,风还大,吹得走廊玻璃门窗响动,也吹得大龄单身男青年心中凄凉又绝望,对着玻璃窗唉声叹气。
玻璃上映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的那个被他抱在手上,背对着窗户,外套帽子边缘翘出两根呆毛。
离最后一节课结束还有叁分钟,教室里依然在讲课,他就抱着小朋友在长椅上坐下。
"叔叔听说你早上迟到啦"
小朋友的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抱着一瓶热牛奶在吸:"妈妈开车送我去学校,然后迷路了,妈妈总是迷路。"
说完他自己撒开手,在任朗身边的位置坐下,长椅座位有点高,脚尖就与地面悬空,两条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
任朗问他:"回来上学跟在洛杉矶那边上学有什么不一样吗"
段小谌说:"有,以前妈妈一个月迷路一次,现在一个月叁次。"
C市这几年确实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道路修了改改了修,到处是施工路段,即使一直在此处生活的他有时候也会陷入走错地方的尴尬。
任朗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唏嘘道:"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你跟着你爸妈离开的时候还不到一周岁,回来居然都会跑会跳会叫叔叔了。"
他看着段小谌把牛奶喝完,又自己跳下去扔了牛奶瓶。
走回来的时候正好下课铃打响,学生们从教室里鱼贯而出,段小谌躲在门后,想等他们走完再进去。
这个位置不算隐蔽,总会被女学生们发现,然后会有一两个小姐姐蹲下来问他:"好可爱啊,小朋友你来找谁呀"
"找家长。"
家长刚将自己的教职工卡从讲台上的电子显示屏卡槽抽出来,黑板前的投影幕布正缓缓关闭。
段小谌扒拉着门缝,歪着身子,探出小脑袋偷看他。
"下课了吗"
段余宁回头看见他,眼睛一弯,温柔道:"下课了。"
段小谌露出半个身子,又问道:"现在回家吗"
"好。"
临走的时候任朗趴在车窗上,往他掌心放了一颗巧克力。
任朗说:"轮到叔叔去达山区搬砖了,小朋友,明年见。"
段小谌跟着爸爸回到家,在一楼客厅玩积木玩拼图玩到无可玩,举目四顾心茫然。
妈妈出差还没回来,家里唯一的猫总是黏着爸爸,而爸爸此时应该在二楼书房。
他跑去厨房,问阿姨要了两杯鲜榨果汁,吭哧吭哧爬上楼了。
“送果汁。”
“请进。”
门根本没关紧,他用肩膀挤开门缝,一尾小活鱼也似的滑进去。
他把果汁端给段余宁,自己也喝了一口:“爸爸,我在这里玩可以吗?我不会吵你的。”
段余宁给了他一本世界地图翻看,他坐在厚地毯上,用红笔圈出感兴趣的地名,之前也都是用这个法子,从这些地名里选出下一次旅游的目的地。
圈完了地名坐标就归还地图册,他爬上椅子把笔插进笔筒里,顺手摸了摸在桌子上绒布篮里睡觉的猫咪。
段余宁坐在对面给学生们改卷子,段小谌视力好,瞄到了上面的字,就随手拿起一张草稿纸在上面涂涂写写。
段余宁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翻过一张卷子:“你又开始了。”
段小谌缩回手,举着笔要去卷猫尾巴。
这孩子从小就表现出一种强迫症,看到数学公式就想背诵记忆,而且记忆的方式只有一种——默写。只要手边有纸笔,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复印”所看到公式,而且这种情况下写出来的全是密密麻麻的镜面字。
这种情况总会让做父亲的想起自己当年罹患失语症的经历和某些灰暗的记忆,所以他放下了手里的卷子,把椅子往后挪了点,朝段小谌招手:“过来。”
段小谌立刻扔下笔跑过去。
段余宁把他抱上膝盖,和他面对面,耐心道:“不用把看到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没有人要求你这么做,知道了吗?”
段小谌仰起头看他,眼睛无辜漂亮。
“小朋友看动画片和玩游戏都是被允许的,你可以试着玩玩裴燃叔叔送的游戏,到时候爸爸陪你玩,好不好?”
段小谌点点头:“我知道啦,”他扭头看了眼时钟,摇了摇段余宁的胳膊,“爸爸,已经九点半了!”
段余宁带着他去洗澡。
洗完澡给他吹头发,他手上捏着一个魔方,段余宁注意到他在短短五分钟内已经将魔方转完了叁四遍,每次解决的路径都不相同。
段余宁关掉电吹风,摸着他软绒绒的头发:“你晚上要和我一起睡吗?”
“要!”
段小谌打开二楼主卧室门,爬上床搂着妈妈的那只枕头兴奋地打了个滚,然后钻进被窝里。
躲在被窝里默数到50,他爸爸终于上楼进屋来,还在和谁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