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的一点冰雪,随着湍急的河流行进,君不封站在河畔,不动声色地看着不断涌来的积雪消融,感觉自己还是没能习惯这里的气候。
来到巴陵快有两年。据救助他的万花门人晏宁所说,送他来此的是旧友的弟子。旧友早年不作好,被名利蒙蔽双眼,阴差阳错害他落了个疯傻。如今旧友恶有恶报,养的小徒弟却想替师傅赎罪,不但替他洗刷了污名,还不远万里送他至此,央求晏宁医治他。
晏宁不负所望,果然治好了他的疯傻之症,但美中不足的是,他仅仅成了一个“正常人”。晏宁试图用银针唤醒他的记忆,他却在记忆闪回间形如疯魔,如果那时晏宁身边无人保护,只怕他会在癫狂间,无知无觉杀死他。
冷静之后,他劝晏宁,不用再替他治了。
从自己的反应来看,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必然是惨痛万分的经历。他并非惧怕面对苦难,只是发疯的情况太过骇人,又差点要了晏宁的命,这让他十分不愿再让晏宁涉险。
经历过的事迟早都会记起,也不必强求别人,现在就给他一个结果。
他对旧友仅有朦朦胧胧的印象。过往成了一团浆糊,清晰可辩的记忆只停留在十叁四岁,那那时他还在一度衣不蔽体的流浪。晏宁从那个不愿露面的小徒弟口中获悉了一点来龙去脉,挑挑拣拣地向他简单转述了他所经历的过往。
可就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他感受不到任何可以捕捉的联结。
身体调养久了,有些无需人为参与的记忆渐渐复苏,修炼内功的法门无师自通,再加上晏宁从旁协助,一度消失殆尽的内力失而复得,比以往雄厚的多。
在他到达巴陵的那年冬天,安禄山起兵谋反,一时之间山河破碎。那时他的身体尚在康复之中,一个没有过去与未来的人,于这茫茫乱世中无处可栖,晏宁瞧他可怜,也就此收留了他,让他帮着照看医馆内络绎不绝的逃荒者。
还算幸运的是,战事至今未波及巴陵。
如今是他在巴陵度过的第二个春天,这个地方的气候变幻莫测,永远也抓不准规律。每逢变天,身上不知来由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提醒着不要忘怀他一无所知的过往。
君不封在晏宁身边,负责医馆收留病人的日常饮食,终日奔波野外打猎。今日天降大雪,本应在家休憩,他却不得不出门——晏宁的至交司徒清即将归来。
司徒清便是那位于晏宁在生死关头出手搭救的侠客,与君不封相似,之前身体受过严重的内伤,因故离开天策。战事爆发后,他同藏剑山庄搭上了线,做后方军需生意,时常在外。晏宁珍惜他归来的这一点得来不易,特意拉着君不封同他来野外钓鱼,替司徒清接风洗尘。
河水泛着丝丝凉意,君不封念及脚踝旧伤,不便下水,只是蹲在河边,全神贯注地张望着河里鱼儿游走的态势,捉准时机,卯足气力,将手里的木条的甩入水中,一套动作完成的行云流水。只需片刻,一旁的背篓已经被他用白鱼装的满满当当。
晏宁素来佩服君不封捕食的本事,满脸钦佩地将他夸了又夸,君不封不好意思了,转身背起自己的小鱼篓往所走,晏宁紧随其后。
行至半路,君不封停在一片茂密的树林旁,盯着一棵茂密粗壮的大树,稍微辨认了上面的一些痕迹,他转过身惊喜地招呼晏宁,“小晏!今天刚做的陷阱,有东西掉进去了!”
晏宁欣喜若狂:“这要是一头野猪,司徒回来就有口福了!”两人争先恐后地往猎坑跑去,书生到底不比莽夫,君不封很快将晏宁甩在身后,美滋滋地去看今天到手的猎物。晏宁跟在身后累的直喘气,却见猎坑旁的君不封一下坐到了地上,他火急火燎赶到君不封身边,朝里面一看——哪里是野猪,分明是个人事不省的半大姑娘。额角有血迹,脚踝也被箭矢结结实实的贯穿。
“愣着干啥啊!赶紧救人!”
君不封将鱼篓放在一边,手忙脚乱地下了坑,转过姑娘昏迷的身体,看到她的相貌,他愣住了。那是一张苍白而肃静的面孔,眉目如画,只是眉头紧蹙,隐隐带着凄楚,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意。
这样一个彷如谪仙的姑娘,受了这种伤……
他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有呼吸。
大舒一口气,他将姑娘背到背上,晏宁在一旁搭了把手,捞他上来。
君不封马不停蹄地往村里赶,生怕背上的年轻姑娘因他的缘故出了大差错。极速前进了没多久,脚踝上的旧伤突如其来发作,让他一下双腿痉挛,力不能支栽倒在地,感觉女孩身上的血液顺着浸湿了他的衣物,他更慌了。
晏宁从他身后急匆匆跑了来,看君不封疼得面色惨白,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便二话不说,从他背后接过这个小姑娘。
这时有人远远地从背后唤着他们的名字,晏宁最是熟悉这个声音,一转头捕捉到那个身影,也连忙招了手,让不远处的司徒清赶紧过来。
受伤的女孩被晏宁抱到了马上,他和司徒清快马加鞭赶回城镇,而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