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大门一开,铁轱辘咣当咣当滑过医院走廊,铁架床上的邵俊戴着呼吸面罩,半条胳膊悬在床外。
“心率一百三!”
“血压六十五!四十五!”
周遭医生护士乱哄哄推着床,没有人注意到邵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一翻身从铁架床上滚了下去。
“病人还有意识?”
“摁住他!”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翻上床,但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瞪着充血的眼珠子,一把拽掉了氧气罩,又咕咚摔在地上,腿软到站不起来就匍匐着前行,满身的血迹在走廊上拖过一条长长的血迹。
四周一片安静,所有人愣怔地望着他,无法理解这份连滚带爬都要逃的执念来自何处,直到一双一次性拖鞋停在他前面,邵俊才抬起头。
他的眼睛肿成一条线,眼前的一切模糊又晃荡。
“每次见到你,你都要来一场医院大逃亡吗,”朱砂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别担心医药费,这次算工伤。”
邵俊牙关颤抖,发不出声响,大颗眼泪往下掉,只能哆嗦着手指死死抓住朱砂的脚踝。虽然他又被打成猪头,与顾偕相似的眉眼看不太清了,但这副可怜无助的样子也难免让人心软。
“你的账户已经解冻了,现在乖乖去治病,”朱砂叹了口气,慢慢蹲下身,“你死了,我给你准备的心也没用了。”
邵俊愣住了,直勾勾盯着朱砂看了几秒,再虚弱地眨了眨眼,终于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
朱砂一挥手,医生护士又连忙把他抬起来,乱哄哄推着铁床冲进了手术室,紧接着“急救中”的红灯亮了起来。
·
朱砂这种超级至尊级别的投资人被护士用轮椅推着在各个科室检查了一遍才拿着一堆数据正常的化验单回到病房。
车祸现场看着可怕,但改装过的法拉利安全系数非常高,安全气囊和闪避没造成内伤,除了端枪时双手和胳膊被流火擦破了以及粗鲁取出定位器时的外伤以外,没有任何异常。
反倒是顾偕的衬衫上全是血迹,不知道多少是他的,多少是旁人的。
朱砂推开了高级病房的门,初升的太阳穿过窗玻璃映照着雪白的床单,一米八宽的病床上空无一人。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呼出了口气,也说不上失落还是庆幸。
很多年前,久到她都忘记了为什么进医院。只记得昨晚做完全身检查已是深夜,一推病房门,就只见顾偕浑身赤裸地坐在床上,手里摆弄着注射器和听诊器。
她当时砰一下就关上了门。
几秒钟后,做完心理建设再打开门,这次顾偕站在了门口,赤裸的身体披上了白大褂,然后一条腿强行分开她的双腿,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医生要给你检查身体。”
朱砂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帘后那盆君子兰朦胧映出细长花叶的轮廓,清晨的露水啪嗒掉下来。半晌,她滑开手机屏幕,发了一条消息:
【顾先生,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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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外的走廊上,顾偕靠在长椅上慢慢点了根烟。摔坏的手机只在他的裤袋里亮了一下,没有振动提示,他便没有察觉接收到的新信息。
护士长推着药品车从走廊尽头而来:“顾……”
“嘘!”顾偕连忙止住她。
护士瞄了一眼病房门,压低声音道:“您要不要就这在这儿清理一下外伤?”
顾偕仰头吐了口烟圈,脖颈上那道细长的伤痕凝结成了一条触目惊心的深红色血线。衬衫扣子解到了胸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胸肌和小臂上满布擦伤。
他悄悄跟在朱砂身后陪她检查、现在坐在她的病房外等她睡着,不是什么父爱如山般沉默,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抗拒。——他已经不年轻了。
浑身肌肉抽搐着疼,每条骨头缝里都渗着酸。十年前、二十年前,这些挫伤和擦伤根本算不上什么,即使断了两条肋骨,他咬咬牙也能行动自如。
顾偕在护士长凝重的目光中吐出最后一口烟,皮鞋狠狠碾碎了烟蒂,说道:“让我再坐十分钟。”
护士长皱了眉头,似乎正想提醒他快去检查内伤,但顾偕又点了根一根烟,摆出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她也只能推着药品车轻声离开了。
高级病房区域内罕有人迹,偶有微弱的说话声随风灌入曲折的走廊。清晨的日光照耀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禁止吸烟”标语,长椅下方堆着七八个烟蒂。
顾偕双腿叉开,弓着后背,面部线条硬冷,侧脸在阳光中被照得透明似的白。一条明亮的光带穿过玻璃窗斜射到地面上,无数浮沉颗粒在空气中上下飞舞。
他虚无地望着地面,从外表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半晌,他忽然握紧了拳头、松开、再握紧。
……
“弟兄们来送财神上路,这最后一顿饭有点素啊,”胡二爷刚截了双臂,似乎还没找到重心,每说一句话身子就往两边晃晃,“拜过关二爷,你就和我们一样都是下水道里的蟑螂,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