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绮在日本那段时间里,唐允想的是杀她,她则谋划杀他老豆,他们彼此彼此,谁也不亏欠谁。
只不过他没下得去狠心杀她,她却切切实实促成他老豆死亡。
有人讲“情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果然不假,还是无情最好了。
此处指苏绮对唐协亭无情。
当年与温谦良筹划21岁那年到日本初诣,因为时间宽裕,温谦良便请一位日语老师,每周两次到南山别墅授课,外人自然不知。
那位老师来自日本京都,绘画专业出身,苏宝珍心想事事都有Childe,日语学得并不精通。反而老师每次讲起京都口音,她比谁学得都快,温谦良头疼不已。
直到半年后老师离港返日,宝珍送一副装裱好的八岐大蛇像作手信,老师直言:“珍酱现在开始学画不晚。”
她挽住Childe手臂,笑容得意,“等我成为大状,一定考虑辞职做艺术家。”
那位杀手只学到蛹刀皮毛,没有蛹刀话事人那样好命,只能做见血差事谋生。
苏绮讲京都口音的日语,戴短发假发与超大墨镜,右手小臂绘八岐大蛇文身——苏宝珍从小惯用左手,苏世谨与苏太没有强行要求她改右手,只是与Childe从小在一起难免也会学用,再加上当年苏家出事后她手指骨折、隐于庙街,才几乎不再用左手。
至于杀手为何死死咬定左手,来自于她对钟摆的利用。于钟摆敲动作响之时,她熟练用左手持茶筅,为他打一杯抹茶,加深目击者记忆。
杀手赴港,苏绮提前用假身份为他在上环租一间屋,确定唐协亭除夕夜独自在家后通知杀手行动。
置地广场遇袭那天,杀手从大厦安全通道取到她追加的额外酬谢。苏绮守准时间在地下车库见过Billie,故意追上去,引他对自己动手——她赌的就是唐允派人跟住她。
如果杀手直接一刀把她杀掉呢?那就当她运气不够,成全唐允。
而杀手看到没戴墨镜的苏绮自然会起疑,故意试探她用哪只手格挡,确定她惯用右手、且手臂没有文身,再加上弘社打手赶来,立刻收刀离开。
唐协亭的死,她怎么能不插手呢?
如果知道他在祠堂狼狈地爬、到死都哀叫“敏仪”,苏绮恨不得自己出席现场旁观,谁能忍住不赞一句大快人心?
她与唐允约定四月一日注册登记,农历叁月初二,宜合婚订婚,大吉。
惊蛰没过几天,阿正在弘社堂口打给唐允,告知那位杀手濒死,请示唐允如何处理。
实际上警方尚未销案,暂且当作一桩悬案。唐允略微犹豫,在慈悲范围内踌躇许久,还是决定手刃真凶。
苏绮陪他一起到石塘咀,没有走进关押杀手的那间屋,唐允叫她等在外面,接过阿正递来的枪。
开枪的瞬间,苏绮立在远处举起相机,冷脸按动快门。
仔细回想的话,从惊蛰她答应他的求婚,至四月到来之前那段时光,也可以算作是偷来的幸福。
唐允这样判定,即便她并未全然真心,也已经足够梦幻到仿佛重回狮城。
他们做中环普普通通的坐班情侣,为公事繁忙忧心,返家一起弄乱厨房只为做一盘叉烧,咸到饮十杯水都不够;她不再看李碧华的志怪小说,改买杂志,读息影的林青霞所写专栏,不仅期待她重返影坛,还要期待Leslie新专辑,好繁忙。
唐允对文学与影视一窍不通,靠在沙发里充当她免费人肉靠枕,约她周末去跑马地看马赛,马季就快要结束。苏绮兴致缺缺,午后阳光打进客厅,杂志丢到脚下地毯,情人缠绵。
周末还会到太平山顶陪唐太听戏曲、饮茶,约定清明要上大屿山拜佛,一片亲睦气氛,他们好像终于把日子过成想象中和美。
叁月下旬到来,苏绮忙于整理季度总结,返家后仍不忘刻苦,好像学生妹在灯下温书。
唐允无声走近,递过来几份文件要她签署,苏绮本没当好事,随意翻几页后震惊看他:“你做什么?”
他把好多产业转赠给她,还包括曾经属于苏家的船路业务,“给你做婚前财产傍身。”
他又补充:“你放心,都是干净的。现在只有弘隽还有些问题,所以公事上你要经我同意,什么时候解决好再给你。”
苏绮略微哽咽,低头拼命眨眼,“搞什么?好像交代后事……”
唐允嗤笑,忍不住拍她的头,“又讲衰话!”
笔送到她面前,“你做阿嫂有帮夫运,下季度我一定更旺,差事别急在这一晚。”
他把她签好的文件收起来,明天还要交付律师办理,随后带苏绮开车过海,前往砵兰街仙都见阿诗。
包厢内,依旧是唐允一众猪朋狗友,热闹非凡。
见唐允带苏绮来,其中一位抢过麦克风夸张感叹:“不是吧大佬,你就要注册登记,出来玩还带老婆?”
唐允作势拿酒瓶丢他,气氛欢笑,一扫苏绮刚刚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