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洗漱过后,燕暨看着她,神色沉默。
子宁胆子不大,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乎,让他摸不透。但是今日,她的举动让他忍不住妄想。他确实有意欺负她,但这还是头一次,她不再默默承受,而是给了他超乎想象的回应。
她的话让他如坠云雾,分辨不清,但心中生出的妄念越来越鲜明,几乎控制不住。
难道……他想确信又不敢确信,心脏急跳,只想说出口。
他慢慢开口,想一点,说一点。
“子宁,你信我了。”才会不顾一切,敢做她认为最不可饶恕的事。
“再信我多一些。”燕暨喉结一动,不知道要怎么说。
心悦她。但是世上没有人不为她着迷,她并不稀罕这浅薄而庸俗的心悦。怎么样才能打动她他恨自己不会花言巧语,只能说些笨拙的话。
“乌鞘剑为你所用……我有的一切属于你。”他说得慢而稳,眸色黑沉,“不要看别人,你只能看我。”
子宁叫他说得一怔,脑中一片空白。
她听不懂,猜不透,觉得毫无道理,没有原因。但看着他的眼睛深处那一点微光,她又移不开眼,恍惚着心头一亮。
她知道他言出必践,从无伪饰。
但她多疑,恐惧,孱弱。他太强,强到足以轻易把给她的东西要回去。她太弱,给她的东西她都没有本事接住,就算勉强接住,也留不住未来改变主意的他。
她不信他,只信已经发生过的事,不信未来的承诺。但她仍然愿意靠近他,以身为赌注,压上生死,甘愿豁出命来。
只因为是他。
她屏住呼吸,轻声说:“我当然只看着你……”
世间能伤她身体、害她性命的人有很多。但她早把撕碎她心的权力,交到了燕暨手里。
她的……
“主人。”
燕暨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像含着雾气,他看不分明,反而更移不开眼。
这应该是他想听的话。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应该还有些别的什么。但他望着子宁,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说清楚了吗
心坠下去又提上来,燕暨只觉得比之前两人毫无关系时都更忐忑折磨。明明他说了,她也答了,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每日交颈缠绵,她也说了他想要听到的话,可是还是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
要怎么才能说得更清楚……
门被突然敲响,浅碧在门外道:“主人,金虹阁二长老遇袭受伤,直指刺客来自燕家,意图告上武林盟。”
子宁蓦然一惊。
桃源一梦转瞬而逝,他们终究正处在风波之中。魔教又出手了。
“刺客来自何方势力”
浅碧道:“没有刺客,自导自演。金虹阁二长老,临时反水,许是想着有利可图。”
燕暨无言。
来到城中武林盟时,流言已经满天飞,几乎坐实了燕暨傲慢恣睢,肆意杀害武林同道的罪名。
金虹阁二长老一副重伤吐血的模样,抬到武林盟前,看见燕暨到来,他二话不说先吐了血。子宁猜测,有血包含在他嘴里,这吐得不是鸡血就是猪血狗血。
刚从断脉山回转的简英华还在为薛老山主戴孝,身披麻衣,神态麻木疲倦,被拉来主持公道。他年纪小,虽然有武林盟主之名,但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出气筒,话格外少。
金虹阁二长老意指燕暨勾结魔教暗害他:“……就是因为他手里的那份魔教至宝美人图……野心……竟不愿放过我金虹阁……勾结魔教……咳咳……”
三家中的宋氏家主一向与燕氏不合,风凉话说得多:“当年的事我也就不提了,燕家主当年一人斩杀魔教四位护法,深仇难解。魔教中人早死得七七八八,如今的魔教早已不是当年的魔教。最近我听了个传闻,说是燕大小姐的骨血仍在人世。”
“燕家主一向护短,和魔教有仇,但和亲侄子哪有隔夜仇。莫非是一片拳拳之心,为小辈做打算……”
燕暨没开口,浅碧的剑已经拔了出来。
她冷笑一声:“宋家主一贯薄情寡义,当了多年的缩头乌龟,连未婚妻都能拱手让人,何必如今再来惺惺作态。”
他是当年燕大小姐的未婚夫,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可大小姐被魔教掳走,他便连夜退了婚,半句人话不谈,半点人事不做,夹着尾巴,只等着燕暨剑术有成,自己杀上魔教,他才跟在后面捡了个漏。
浅碧说:“有话你便直说,也免得叫天下人笑话。”
宋家主脸色一绿,看了一眼燕暨,见他脸色沉沉,便讪讪道:“……只是说两句话罢了。”
燕暨不理会他,走向金虹阁二长老。一步一步,隐带萧然剑气,让人心胆俱寒。
二长老一慌,差点从四人抬的躺椅上坐了起来,最终好歹撑住,额头上布满汗珠,脸色惨白得终于像了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