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溪水折射出七彩之光镀在聂弦儿一身月白色长衫,她浅笑间的桃花眼比池底的潭水还透澈,真如天神降临般。
悠铭因情绪波动太大,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却如烧灼疼,鼻头发酸,泪水在眼眶打转。
悠铭不接,“小姐,你不需对我如此。”
聂弦儿笑了,“这千金也是蛮重,我从山庄带到这里,捧了这么久,手臂都酸疼的紧。”
悠铭连忙接过盒子,惭愧的低下头,“是我考虑不周,让小姐受累了。”
“没事,反正你收了,这累不算白受。”
悠铭捧着盒子,错愕的看向聂弦儿,“我不收,我只是……”
“赌场里说买定离手,给你就是给你了!”聂弦儿霸道说,“悠铭,我又不是见人就送千金,以后也不会送了,你到底收不收!”
悠铭双目泛红,手紧紧的攥住木盒,用力的点了下头,“我不会辜负小姐的期望。”
聂弦儿调侃她道,“一件小事,怎么看起来大义凛然,像为国捐躯的样子?”
悠铭被聂弦儿的话逗笑,聂弦儿接着说,“我让你出去闯闯,但可不是赶你,你遇着合适机会再走,遇不见,还在惊尘山庄,这些钱,就当是我给你娶媳妇的了。”
悠铭:“这钱,老爷知道么?”
“当然知道,他同意,没事的!但是你别和旁人讲哦!”聂弦儿说的洒脱,她不想告诉悠铭这是自己的嫁妆,免得他再多想一层,不收这千金。
悠铭收这千金后,每日往出跑的更勤,聂弦儿知道他有自己筹谋,并没有问细节。
深秋,日短夜长,用过晚膳天已黑。聂弦儿见门口人影,便知是悠铭。
“小姐,我……我明日后会随着商船出海。”悠铭压低声音站在门外道。
聂弦儿拨灯芯的手听到他的话一顿,“同去的人可靠么?”
“嗯,底细都打听清楚。”
“出门在外,多加小心。”聂弦儿站起身,打开房门,“自那天以后,你就再未进我房中,明天就走了,再进来坐一坐。”
聂弦儿打开衣柜,取出一个靛蓝包袱放到桌上。
“这里面是我这些天让人赶制的衣服和鞋。也不知道你这一去要多久回来,个子长多高,所以按照不同身高都做了一件。外衣没有挑太好的料子,出门在外,不能显贵。但里衣料子不错,穿着舒服。”聂弦儿说这话时,有些哽咽,她知道悠铭总会走,也时刻准备着他会走,可这一天来了,依旧不舍。
自古别离多伤愁,悠铭在来告别之前就告诉自己要控制,但没想到聂弦儿考虑这么周全,就连自己的衣服都派人赶制,感动到一时语凝。
“对了,还有样东西要送你。”聂弦儿从首饰盒中拿出一块月白色方巾,方巾上别别扭扭绣着两个字,仔细看才认出是“弦铭”二字。
“我从小不善女工,山水花鸟是绣不出来,只能绣这两个字。我比你大,所以我的名在你前面。”
悠铭接过方巾,看到月白方巾绣字处透着淡黄色,想到前些日子聂弦儿手指缠白沙布,顿然了悟,这上面的黄色就是聂弦儿刺破手指的鲜血,虽然洗了几水,但上面还有印迹。
悠铭没有道破,小心翼翼的把方巾揣入怀里,所有言语都无法描述他心境,说多更显的突兀。
两人就静静的坐在桌前,就像以前无数静谧的夜晚。
悠铭无数次想开口说,小姐,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娶你,但他终是没有开得了这个口。
“你明天何时走?”聂弦儿打破寂静问。
“午时。”
“我不去送你了。”聂弦儿笑得有几分凄凉,“我这个人自幼见不了别离。”
聂弦儿送悠铭到门口,“悠铭,虽然我想让你出去闯一闯,但并不意味着你一定出人头地才可以回来。世事难料,一半在天,一半在人,只要你想,只要我还在,惊尘山庄就是你的家,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
“我知道。”悠铭紧紧抱着那包衣服,他知道聂弦儿对自己的好,把他当弟弟而已,也许等他长大回来,也是一样。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上面写着《东枝轩记》。
“这是我根据小姐每日作息喜好写的,若是再来人伺候,小姐可把此书给她,免得他不熟悉小姐习惯,伺候的不周到。”
翌日午时,悠铭背着包袱,站在惊尘山庄台阶处,回望整个山庄,又望了望东枝轩方向,迈开下山第一步台阶。
林中传出阵阵琴声,不同于往日的欢灵,此琴声中透着丝丝悲伤,但忧中却孕育生机。悠铭知道,这是聂弦儿为他弹得送别之曲,她一定在山涧树木掩映的凉亭里等他。
昨天隐忍的情绪爆发,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他顾不得擦,加快了下山的脚步,他怕自己会忍不住驻足,再也不想离去。
从树木缝隙里看到悠铭身影彻底消失,聂弦儿才停止抚琴,琴面湿了一片,琴弦上还挂着莹莹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