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离开 （完结篇，上）

    不顾孟母的劝阻，俞南意一言不发，只身离开。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突然脸上传开一阵冰冷。

    无神红肿的双眼轻眨，伸手，触碰到脸颊的一摊冰水。

    一瞬间，白皙的雪在她眼前飘落。

    原来，下雪了吗。

    真冷啊。

    爸爸离开的那一天，是不是也那么冷呢。

    她不得而知。

    ……

    想来这一天或许早有预告。

    父亲被宣布殉职的一个月后。在葬礼上也没有流泪，向来坚强温柔的母亲，在那一天晚上，轻轻将她抱住，温声细语地对她说。

    “意意，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妈妈的脸上滑到她的脖子。

    炙热的泪水仿佛要将她烫伤。

    妈妈温柔地抚着她的脸。

    尔后，她低声说道：“去B市，找外公外婆。不要回来。”

    “那妈妈呢。”

    姜溪月没有立刻回答，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望向她的眸底满是温柔。

    “意意先去，妈妈收拾完后，很快去找意意。”

    第二天，俞南意独自坐上去往B市的火车。

    当时的她没有想到，这是最后的告别。

    转学到B市的一个星期后，她无意中听到。

    先烈俞珏的遗孀饮弹自杀。

    身旁留着只有一句话的遗书。

    “我等着。”

    众人不明所以，赞叹她的深情。

    一时之间，她的死亡引起巨大轰动。媒体大肆报道。

    妈妈或许在那时就知道了。

    爸爸死亡的真相。

    她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告诉他们。

    “我在地狱，等着你们。”

    ……

    耳畔传来微弱的欢呼声与欢笑声。

    俞南意抬头望去。

    原来她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

    街道两边的楼房里，昏黄的灯光中，倒映着喜悦的笑容。

    是了，今天是除夕。

    就在不久之前，她也吃过团圆饭。

    但那不是她的家。

    陪伴在她身边的，不是她的家人。

    偌大的城市，空荡的街道。

    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沾满白霜的睫毛轻眨，眼前一片朦胧。

    抬手，想要挥掉白雾，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滚烫，将她吓得一震。

    垂眸，看到了手背上晶莹剔透的液体。

    眼前逐渐清晰，手背上的灼热，却愈发浓烈。

    原来，是她哭了啊。

    她抬手，想要把泪拭去，却越擦越多。

    为什么，眼泪停不下来了呢。

    妈妈，你骗我。

    到现在你都没有来找我。

    你和爸爸都是骗子。

    你们都走了，只有我在冰冷的世界中，苟存着。

    她终于忍不住，慢慢蹲下，双臂紧紧抱着双膝。整个人蜷缩起来，像是走丢的，找不到父母，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放声痛哭。

    ……

    “俞南意……”

    “俞南意！”

    恍惚之中，她似乎听见有人呼喊着她。

    碰——

    像是有人重重倒在地上的声音。

    下一刻，冰冷的身体被炙热的怀抱拥住。

    男人已经不再沙哑的嗓音喃喃叫着她的名字。

    “俞南意……俞南意……一一……”

    此刻她早已平静下来，脑海里闪过的并不是悲伤难过，而是感慨。

    昔日矮了她将近一头的小男孩，已经长大到能将她完全抱住的程度了。

    两人静静站在原地，狂风袭来，将街道上的树叶拍打发出巨大声响。

    有声的沉默。

    俞南意首先开口打破。

    “孟西洲……”

    “我已经向警局申请了离职手续。”

    “可能我会离开这里，永不回来。”

    她低声说道，冰凉的小手抚上温热的大掌。

    “你会遇到一个温柔的，体贴的，爱你的女孩。”

    “而我，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我不值得你的付出。”

    “忘记我，好好过下去。”

    “不要怪罪你的父母，他们没有错。”

    “毕竟……一个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们，分手吧。”

    稍一用力，扯开环在腰间的手臂，不再看他的神情，往前走去。

    难过？

    或许还是有的，毕竟回想起那些惨痛的回忆时，内心还是止不住一颤。

    “俞南意……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