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姬央被安德海接到之后,回洛阳的一路上都十分忐忑,虽然明知沈度肯定会生自己的气,说不定早已另有新欢,将自己这个“糟糠妻”抛之脑后了,但还是会忍不住幻想他会在京郊等着自己,向她张开双臂,接纳她的回归。
然而一直到马车行至洛阳城南的宣阳门下,也不见有任何人前来迎接,别说沈度亲临了,便是随便一个官员也没有。
姬央放下车帘,脸色白得厉害,接近洛阳城后,她的期望值就一直呈直线下降,从期盼沈度亲迎到沈度还能勉强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再到或者沈度还愿意纳她为妃,最后到这会儿甚至都不敢祈求沈度能重新接纳她了,只但愿他能开恩让她看小芝麻一眼了才好。
安德海将玉翠儿叫下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等玉翠儿再回来时,头低得都快缩进脖子里了。
“公主,这会儿天色已晚,皇城也已经下钥了,安公公说咱们恐怕须得找间客栈先将就一宿。”玉翠儿的声音越说越小,仿佛生怕姬央大发雷霆似的。
一直喊她娘娘的玉翠儿突然变口成了公主,姬央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玉翠儿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姬央。姬央心里一晒,心想玉翠儿定是诧异自己为何这般好说话。如今姬央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她以前所有的任性妄为不顾后果不过是仗着苏后的宠爱和沈度的疼爱罢了。
现如今两般爱都已经离她远去,她又还能有什么倚仗?往后的日子不过苟延残喘罢了。等安德海知道烧自己这个冷门无望时,嘴脸只怕也要变。姬央觉得自己还得好好想想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是不是也该找个营生?张耿断手还能打铁,她四肢俱全却是为难。绣花制衣样样不会,鼎镬羹汤统统不懂,想当个绣娘或者豆腐西施也不能。
那个晚上姬央愁得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又快要白了。
夜半,天还没亮姬央就被玉翠儿叫起,她揉了揉眼睛道:“怎么了?”
“公主,今日清晨就要进宫见陛下,按理得大妆才是。”玉翠儿道。
大妆?姬央当公主那会儿见谁都是常服,除非是重大的朝廷盛典才会大妆。然而如今她可不再是公主,妾身身份为明,按理觐见皇帝陛下的确该大妆的。
姬央趿拉着鞋起床,懒洋洋地倚在镜前闭目随便让玉翠儿捯饬。到梳妆完毕,姬央才看清楚玉翠儿捧来的是一袭白地五彩鸾凤泥金宫裙。
“怎么来的?恐怕不太合规矩。”姬央道。
大魏以土为德,服饰尚黄色,沈度的大齐乃是末帝禅位,土生金所以以金为德,服饰尚白。
这袭白地鸾凤纹宫裙看制式至少是皇贵妃以上品级的宫妃才能穿戴。
“安公公说公主封号镇国,也是穿得的。”玉翠儿道。
这倒也是,镇国长公主自然可以穿,可惜姬央乃是大魏的长公主,穿这一身也还是有些不合时宜。如今有求于人,这样高调怕是不妥。
所以姬央不肯穿。
玉翠儿急了,“安公公说时间仓猝,当初准备的就是这一身,也来不及改了,还请公主恕罪。”
姬央默然,想来安德海还以为能攀上高枝儿,所以备下的这一身衣裳,如今谁知道是这般凄清的情形,要改的确也来不及了。
姬央不再拒绝,由着玉翠儿给她穿了衣裳。
镜中人华服丽髻,煌煌然灼灼兮,美得似神仙妃子,同姬央此刻的心情简直是讽刺般的对比,她懒得看镜中的虚幻,索性闭目养神。
“公主喝完燕窝粥先垫垫肚子吧。”玉翠儿道。
燕窝粥姬央是喝得都不耐烦喝的东西,这会儿却突然来了兴趣,“那外头燕窝一般多少银子一两啊?”
玉翠儿不解姬央怎么突然问到这个问题,摇头道:“奴婢不知。”
看来她们主仆都是不知油盐贵的主儿,将来的情形实在堪忧啊,姬央端着燕窝粥美美地喝了一碗,吃得比哪一回都香。有上顿没下顿的人都会这般的。
吃完燕窝粥,天才刚刚见亮。玉翠儿扶着姬央上了马车,姬央忍不住问,“怎么这么早入宫啊?”
按这个时辰看,也是寻常官员上朝的时辰,沈度未必有时间见她呢。
“奴婢也不知道呢,都是安公公安排的。”玉翠儿道。
姬央不再多言,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情形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至少沈度还肯点头让她进宫。
马车上姬央继续闭目养神,寻思着将来只怕还是得学着绣花什么的赚点儿针线钱过日子,若是不然就得去给人洗衣裳赚钱了,那可是太苦了,她未必受得住。
做梦都在绣花的姬央是被玉翠儿给摇醒的。
“公主,该下车了。”
姬央晕晕乎乎、歪歪倒倒地下了车,被冷风一吹才彻底情形过来,然后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着了,赶紧地站了个端正。
立于三层丹墀上的皇极宫在日曦里闪着金光,巍峨宏阔。沈度背光立于第三层丹墀上,因为隔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