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拢在指缝里的小鱼怎么可能轻易放掉,江凛再度沉默地一言不发。
半小时后他将车子勉强停在一道弄堂的边缘,前方窄窄的巷子里堆满了一切他们两个能想象和想象不到的生活杂物。
洗都没洗的锅碗瓢盆和冒烟的蜂窝煤炉子还算好的,甚至还有些一楼的窗口边缘直接架起了竹竿,晾晒着棉花外翻发霉的被褥,上面还连带飘荡着几快古老的,不知何年何月沾上的暗色血迹。
楼上的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墙皮辩驳,木窗老旧,甚至还有几户人家干脆将窗子卸掉,用尿素口袋和带尖刺的铁丝将阳台层层围住。
江凛只从侧窗向外看了一眼,已经忍不住食指抵住鼻尖,挡住下半张脸清了清嗓子。
彭黎按理来说是见过穷乡僻野和空荡荡的农村的过来人,但是此刻眼前的景象确实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文化冲击。
她确实没见过这种杂乱到极点的拥挤空间,本来就不宽的弄堂里被各色人家的侵占物这么一堆,连头等的光线都透不进去,只留有一道冗长的通道让人勉强侧身进去。
而那灰色的一道线好像正在她研判的目光下不断变细,势必要将所有走进去的人吞噬压瘪。
真的令人难以相信这就是江城高速发展背后的剩余缩影。
江凛目光里已经看到彭黎半高领毛衣下的脖颈动了动,八成大概是在害怕地吞咽口水,他一副了然神色发动机没熄灭,已经准备放下手刹重新倒车。
可是彭黎已经在副驾驶背好书包正推门下车,这次没忘记回头将一直贴在手心的银行卡递给他江凛道:“早上本来是想找你还钱的,昨天在电梯……你可能没看到我,我也是吓了一跳,问过二姐才知道你竟然住在她家对面。”
她伸出去的卡片没人去接,只有转而放在旁边的操作台上,有些讪讪的将手放回身侧。
“不过我赚得不多,攒了好久,里面只有六万块。之后租了房子搬出去的话可能又会支出一笔开销。所以不太确定什么时候能全部还……”
她话还没说完,江凛已经将半开的窗户直接拉上,贴了反光膜的玻璃阻断她的话语,只照出她不解的淡淡眉宇和仍然长大的柔软嘴唇。
下一秒江凛已经熄火下车关门落锁一气呵成,率先踏面前歪歪曲曲的弄堂,回头不太爽快地问她:“走啊?不是着急租房。”
彭黎“喔”一声小跑跟上,可是没走几步又探头问他:“可是你不去公司吗?”还西装革挺地好像电视里的斯文败类。
江凛余光注意躲避着脚下时不时出现的成堆药渣,一本正经点头,“恩,刚公司打电话来说临时有变。今天突然没事儿要处理。”
彭黎应声点头,在他授意下,眼疾手快地跟着他的脚印一个个踩过去,一高一矮好像游戏机里躲怪升级的雪人兄弟。
可是穿过弄堂的一半走到对面此行终点时,她才恍然翻个白眼在心里吐槽:
电话?什么时
ΡO⒈⒏嚸℃OM候来的电话? 难不成是装了未来科技的脑电波?
房屋中介所说好听了是一家中介公司,其实不过是几家一楼的民宅将阳台改装成办公场所的小生意合集。
两米宽的长条房间,左右则是用木板隔断分开美容烫发和家政服务。
江凛一进去就皱紧了一双雪亮眉眼,眸光扫过周围墙上贴着几张公司资质与法人的年审文件,除此之外,简直没有可以落眼的地方。
脏兮兮的保温壶直接放在地上,小到错开身子都难的地方竟然还放了一条铺着毛巾被的窄窄沙发。
彭黎倒是很自然的向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的老板打听了自己要看的那件房子,两个人达成共识,很快就由女老板带路,拎下钉在墙上的一串钥匙,将生意的门锁了直接带他们上楼。
彭黎自己倒是没有所谓,这些年打零工也吃过不少苦头,甚至她在县城里上班时的职工宿舍,也是拥挤异常,每天十几个女孩子早上洗漱都像打仗一般。
对于她来讲,无论什么样的坏境,只要想都可以很快适应。
但是跟着的江凛明显是不该习惯的,起码她都从他脸上捕捉到好多紧绷。更何况,这里人人路过他们身边,都会回头先驻足打量他一番,也足够说明他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就连中介老板都在出门时偷偷捂嘴问她:这你男人呀?有钱不好租点贵的房间哦,隔壁小区我也有房的呀。
上楼之前,中介老板一双纹了眼线的眼眸还在江凛的手表皮鞋上斜来斜去,大约觉得都是假货。彭黎虽然解释了自己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但是还是好心从后面扯了扯江凛的衣摆,小声告诉他如果没事其实可以在车里等她。
不必受这样的闲气。
可是这边儿江凛还在回味着她刚才像被狗咬了一样,蹦起来疯狂冲女老板摇头说他们只是同学关系的样子,立刻“啧”一声,槽牙锉两下道:“我干嘛要在车里等?我为什么?说得好像我多闲似的。”
再度一步直接跨越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