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陆舜华以为,自己哭了。
可是她没有。
毕竟她流不出眼泪。
她不知道越人的蛊到底是什么功效,它吃了她jin血的同时是不是还吃了她的感情,不然她怎么对人世间的一切都再也无动于衷,好像真的像一个无知无觉的死人。
她坐得远一点,背后的窗映出黎明,天色亮了,带来了早晨的气息。烛火跳动两下,终于灭掉,一切归于寂静。
这样寂静的夜像极了他们当年在藏书阁里看到的夜,他们仗着少年心xlng胡闹了一场又一场,现在看看,当真是年轻。
陆舜华别开眼睛,轻轻把手递过去,摸索着寻江淮的手,然后握进掌中。
他的手很厚实,很粗糙,是一双常年拿刀拿剑厮杀疆场的手。
她握住他的手,只是轻轻一下,又很快放开,一切快得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江淮还在沉睡不醒。
陆舜华低下头,看着眼前人。
黎明的光比烛火亮,虽然有窗子阻挡,但看得却清楚。晨光熹微,她依稀看到他被压在身后的长发,发丝里竟然有了几许白色。
她在心里想,江淮今年也不过二十八,正当壮年,怎么会已经有了白发。
但她来不及细想,因为江淮醒过来了。
他醒来的时候无声无息,不知道何时就睁开眼睛,等陆舜华发现时,他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陆舜华见他转醒,刚想起身去叫茗儿,右手小指就被他拉住了。
用的力气大,指甲盖泛出青白色,但因为皮肤表面都是浅浅的紫红,望着着实可怖。
她用力抽,被他用更大力气握住。
绑着绷带的xong口透出一抹微红,江淮把全身力气都放在这根小指头上,伤口再次裂开了。
陆舜华坐回床边,清晰且冷静地说道:“虽然不会痛,但太用力了也会断的,放开些。”
江淮松了手,一双带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透着无言的渴求。
“怎么回事?”
“你的手怎么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陆舜华不动声色地拒绝,将衣袖更拉下来些,遮住了右手腕骨处露出的尸斑。
江淮知她不愿意答,便也沉默。
半晌,陆舜华问他:“知道是谁吗?”
江淮声音嘶哑,含了铁石似的:“嗯。”
他又摸上她的手指,这次摸到整个手掌背:“你……”
陆舜华没动,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依旧无波无澜,再讲话时声音却带着冷。
她说:“你和姚黄在赵府的动静才这么点儿大都能引起注意,恐怕他们已经暗中监察你很久了。”
顿了顿,她移开目光,继续说:“是他。”
江淮撑着上身想坐起来,奈何伤势过重动弹不得,只好作罢。他伸出另一只手盖住了眼睛,呼吸沉重。
他说:“我知道。”
他说:“……他早就不信任我。”
陆舜华听懂意思,她自己也早就猜到,脑子里清明一片,又瞥过去一眼。
“逃了一个。”她低下头,手指揪着袖口,一下一下,“你杀光了也没用,宫里的密探,不是杀了就能一了百了。”
江淮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是我冲动,可他们……”
“杀光了,皇上想查,总能查出来。”陆舜华淡淡道。
“我会护着你。”
陆舜华说:“他监视你多久了?”
江淮垂下头,有些茫然,慢慢说:“大约一年。”
“你没发现?”
她不相信他不知道皇帝在暗地里监视着他。
果然,江淮顿了一下,而后说道:“我问心无愧。”
陆舜华摇头:“你问心无愧,可在上京百姓的心中,你是战无不胜的神。”
与天平齐。
甚至,比天更高。
江淮侧目:“我从未曾想要谋反。”
陆舜华:“你功高盖主,百姓尊你为神,与谋反无异。”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
江淮这些年站的太高太高,百姓奉他为上京的守护神明,名头叫的响亮,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人心里的神终究只能有一个。
没有人能与天平齐。
这是皇帝不容挑衅的威严。
沉默一时笼罩室内。
风吹得窗子打在墙上啪啪作响。
陆舜华长长出口气,说道:“你其实不必如此,他没想要你的命。”
“他有。”
陆舜华怔了一怔。
江淮咬牙:“他就是想要我的命。”
陆舜华皱眉,下巴微抬,“权力与好名声比xlng命更重要?”
江淮苦笑,头摆向另一边,他的神色还是很憔悴,但细看又不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