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清瘦的男子站在床边,俯视着床上的女人:“林清月,昔日你拿身份逼我低头,现在低人一头,感觉如何?”
床上名为的林清月女人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男子等的有些烦了,她才终于艰难地张开嘴:“我不后悔。”
便没了下文。
殿下,这偷来的三年,已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她话说的断断续续,气声多,难以辨认。
一听便知,已然油尽灯枯。
容连鹤心下烦闷。
他被眼前这个女人拿家世逼婚,整整锁了三年。
林清月拿家世逼他,拿皇位压他,甚至联手他偏执的母妃。他若是不娶,若是逃婚,母妃必然会当场引毒自尽。
为了母妃,他不得不把林清月接到身边,立为正妻。本来他想,相敬如宾的过,等成了皇帝,便赐她个封地,彼此都好过安生日子。
可是……
“林清月,你当初若是不下药,我还会有一丝怜悯。”容连鹤垂了眼眸,语气冰冷。
林清月意识有些模糊,已经记不清了。
“对不起……”
只知道自己做错,合该道歉。
对不起?那个事后装作无辜看着他说“我只是想给你生个孩子”,转头便告诉母妃的人,那时怎么不知道说对不起?
她一步一步逼死母妃,渗透他的生活与养成的势力,一句对不起就能打发吗?
容连鹤看着床上的毒虫慢慢爬上林清月的身体,残忍开口:“林清月,你若有全尸,我这一生都不会快活。”
他把药放在茶水中给了林清月,喝下后她全身无力,只能忍受着毒虫吞噬的痛苦。
他不知道能不能抵过自己挺不起脊梁的、和在何大人面前敢怒不敢言的三年,但他知道,以后这个人便不复存在了。
林清月紧闭着嘴忍着痛苦的样子还是刺痛了他,虽然时至今日,容连鹤仍心怀不忍。
他不想再看,转身离开。
推开门,看见步履匆匆的阿桃赶过来。
她深呼一口气,不去看望林清月,只对他说:“二殿下,弥留之际,小姐有话要说,望您可怜可怜她,不要拆台。”
容连鹤对阿桃还是有一些好感的。虽然这个丫头是林清月的人,为人蠢笨又愚忠,但却十分善良。她劝过林清月与他和离,也曾在火海中用薄弱的身体托起他的生命。
他很感激,所以并没有反驳。
不多时,两位阁老赶来,纷纷对容连鹤行礼。
阿桃挺直腰杆:“我家小姐忧思过度,如今身体抱恙,不方便见客。劳烦大人们了。”
阁老们是好说话的性格,没试图闯进那扇虚掩着的门。
“江大人,陈大人,”门内传来林清月虽略有病态,却还有些中气的声音,“今日清月劳烦各位大人,是想告知家父遗嘱。”
林清月的父亲曾经是三阁老之一,是个忠臣,为这个王朝鞠躬尽瘁到带病上朝,最后累垮身体,药石难医,三个月前逝世了。
若非林阁老病逝,容连鹤也没机会扳倒林清月。
他不知她会说出什么来,正要阻止,被阿桃一把握住手臂。她摇摇头,眼含恳求。
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交代。
罢了。
容连鹤安静听着。
“父亲说,二殿下是个值得交付的人。为人正直,聪慧识大体,也有爱民之心,是推举为太子的不二人选。”她的声音虚弱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
旁人听不出来,他却忽然意识到,林清月现在很痛苦。她紧闭着嘴不是不想跟他说话,是想留着力气到现在。
他都要杀她了,她为什么却在帮他?
“希望江大人和陈大人能帮帮他,让他走的顺遂些。”
江大人率先应承:“清月,我会替你父亲照拂二殿下。你也要快快好起来。”
林清月:“父亲病逝后没多久我也病倒,怕是活不长了。二殿下待我很好,体贴又温柔。若我离开,希望陈大人能为他选一位贤妃,辅佐左右,不要令他伤神。”
门外的人都沉默了。
容连鹤不明白林清月死到临头不揭发反而帮他。
陈大人涩然:“陈伯会记得的。”
等江、陈二人离开,容连鹤又进门去看林清月。
毒虫已经啃瞎她的眼睛,眼眶空洞地摆在那,嘴里鼻腔也都尽是毒虫在爬。
她害怕又痛苦,眼泪流到枕上,血却更鲜艳地覆盖她的大半身体。
毒虫早就爬上林清月的脖颈,正在一点一点啃噬她的生命。
但在脖子被咬断前,意识到容连鹤来了,她挣扎着说出最后的话。
“善待……阿桃……求……”
最后的话没能说全,随着脖子的血喷涌而出,她的生命也宣告落幕。
阿桃似有所感,在门外落下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