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纪川所涉及的经济案件正式开庭宣判,因为认罪态度较好,情节也不算特别严重,只被判了两年。
然而,当家人入狱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摧毁纪家数代苦心构造起的商业帝国。
树倒猢狲散,昔日的亲信好友全都翻脸不认人,只有关夏一人,还在四处奔走,尽全力减少损失,保存实力。
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挽救下冰山一角,纪母大受打击,缠绵病榻,她只好两头兼顾,过上了公司医院两点一线的日子,连回趟家的时间也没有。
新换的男朋友,早就掰了。
到了探视日,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前去探监。
隔着厚厚的玻璃,看见纪川的第一眼,眼泪差一点掉下来。
昔日的天之骄子,英俊高傲如天神一般的男人,此刻蓬头垢面,精神萎靡,眼睛里一丝光亮也无。
好像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对他说:“纪川,你不用担心,公司里有我,情况还算稳得住,叔叔阿姨也都好。不过就是两年而已,你好好表现,争取减刑,早点出来,好吗?”
她在尽一切努力粉饰太平。
然而,纪川问出来的第一句话是:“瑶瑶呢?”
关夏又是气他执迷不悟又是心酸难忍,实话实说:“从那天之后,我和她没有再私下联系过,但听说,她和她的初恋复合了。”
至于她的初恋是李言峥这件事,她没有忍心告诉他。
两个人或许早就暗度陈仓,在她和他的眼皮子底下。
但这一切,都是纪川有错在先,怪不得别人。
弧度优美的嘴唇神经质地哆嗦起来,纪川苦笑一声:“有情人终成眷属,挺好。”
关夏无言以对。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纪川忽然道:“夏夏,我已经完了,你早日另谋出路吧。”
他风光的时候,总有些竞争对手明里暗里想要挖走关夏,甚至还有不知死活的跑过来离间,彼时他一直嗤之以鼻。
现在,他却觉得,还不如当时给她找个好下家。
关夏的脸色变了一变,嗅出他心灰意冷的味道,倔强道:“我不走,纪川,你还年轻,熬过这两年,以后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你振作一点行不行?”
纪川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夏夏,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怎样卑鄙的小人,继续跟着我,也只能吃苦受罪,遭人耻笑,图什么呢?”
关夏沉默良久,在纪川准备挂断电话时,颤抖着声音反问他:“纪川,在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子身上一掷千金,资助她出国留学,帮她打发居心不良的亲戚,手把手教她为人处世,教她谈判博弈,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我也想问你,图什么?”
纪川皱眉:“那不一样,我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给了我十倍百倍的回报,我们之间早就两清。”
“你说的是金钱层面上的两清,可有些恩情,是还不清的。”关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又缓下声气安慰他,“你对瑶瑶做过的事,我知道了也很失望,但感情这回事,本就容易蒙蔽人的眼睛,影响人的神智。浪子回头金不换,现在改正,还来得及。”
可看纪川的神情,分明是没有听进去。
她叹了口气,知道一切急不得,见探视时间已到,又抓紧时间叮嘱了两句,这才忧心忡忡出去。
从这天开始,每个月的探视日,她都会准时出现,两年时间,从未间断。
纪川出狱的那一天,下了瓢泼大雨。
为了去除晦气,关夏穿了条火红的长裙,撑着把大伞在门口接他。
狱警送他出来,语气中充满艳羡:“你真是好福气,媳妇儿这么漂亮,还对你死心塌地,出去了可得好好对人家。咱老爷们儿,功名利禄都是虚的,最重要是不能让自己女人担惊受怕。”
纪川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澄清的话。
关夏看见他的身影,不顾地上泥泞的水洼,踩着一双细高跟哒哒哒跑过来,先是粲然一笑,接着又忍不住掉了眼泪。
纪川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挤出来两个字:“别哭。”
他哪里知道关夏的心绪。
出来的时候,穿的还是进去时那一套结婚礼服,可男人的身体消瘦太多,已经撑不起衣服,这样对比之下,显得越发的神情委顿,形销骨立。
关夏连忙擦干净眼泪,笑道:“我这是喜极而泣,快上车,叔叔阿姨都在家里等你。”
怕他多想,她又解释:“本来大家都想跟着过来的,可雨势太大,监狱门口也不是什么团聚说话的好地方,我好说歹说才劝住他们。”
回到家里,他被憔悴苍老了许多的母亲抱住,看着她在怀里痛哭,然后抬起头来,瞥见父亲鬓边的白发。
这两年在牢里面的自怨自艾,自暴自弃,好像变得苍白可笑起来。
他自己留下来的烂摊子,有什么资格让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