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的雪,不若北地那般肆无忌惮,更多了几分无言的缠绵悱恻。
夜上阑干,万籁俱寂。寒冷的雪夜,不光所有的景物添了银装素裹的别样妖娆,就连雪下的人儿,也暗暗滋生了一股别样的温情。
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踱步下台阶,将人迎进了屋内,青年站在来人的身边,瞥见她在伞下仍湿漉了的几缕发丝,还有浓密的睫毛上沾染的细细水珠,心念一动,便想去牵她的手——
“冻着你了!这大冷的天,你的身弱,怎能出门?”然而一双舞枪弄剑从不手软的铁掌,却在碰到女人娇软的柔荑之前,悄悄地缩了回去……
最后递来一只暖炉,替过凤幽夜手的袖炉。
“是我叨扰将军了。”屋内早生了炭火,温暖如春,宣平公主褪下了外头沾了雪的皮毛披风,左右瞧了瞧屋内的结构和布置,露出一丝笑意来,“这处宅我小时候是不是来过?”
原本听到女娇软的嗓音吐出的称呼,从软软的“远之哥哥”,骤然变回了生疏的字眼,被人这样称了多年的堂堂州骠骑大将军,第一次觉得,“将军”这个词,是如此的刺耳。然而看到对方露出的那丝笑意,他又忍不住搔着头,亦跟着笑了起来。
“是,那时候这里还空置着,有一回你跑进了这儿躲着半天没出去,让我在外头一阵好找,还被我父亲责骂了一顿。”
“噢,有这回事?”柔柔的声音透着不自知的娇媚,听起来像小女孩软软地撒娇,“远之哥哥记性真好,瞧我,可是都记不得了!”
“那时你还小,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能记得这宅,已是让我意外了。”青年又看了她一眼,便低了头,虽在自己的家里,却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
凤幽夜倒是大大方方,在铺了柔软毛垫的座椅上坐了下来,伸出细白的小手,搓了搓有些冻僵的脸颊,这才仰头瞧那青年局促的样,眼里不自觉地又染了笑:“远之哥哥,你坐呀。”
州的大将军这才回过神来,恢复了一些人前利落的模样,隔了一条椅,在凤幽夜旁边落了座。
寒暄过后,两人之间原本疏远了多年的关系,也似乎在温暖的炉火升腾间,变得贴近了起来,抚慰着萧瑟的漫漫寒夜。
“原本不该深夜叨扰,只是……皇兄的情况,不是太好。”提到病榻上的兄长,好不容易带了些笑意的小脸,又恢复了沉沉哀戚之色,“将军既是皇兄最信任的人,我只能,只能求你帮忙……”
听她一个“求”字,魏远之心念一动——在她来之前,他多少也猜到她的来意。
“阿、阿幽……”多年前亲昵的称谓,犹豫间还是挂上了齿边,习惯了冷肃示人的俊容募地又是一红,“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在脑海幻化出两军对阵的场景,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面色恢复了一贯的严峻,“你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远之哥哥,我相信你。倘若凤家真的有难,你不会坐视不理,对吗?”眼前气质优雅、吐气如兰的女,犹留有当年在园里嬉闹的小姑娘的模样,弱质纤纤,惹人心疼。
尤其被那样一双媲美星辰的眼眸望着,饶是魏远之钢铁般的意志,也不得不承认有了轻易松动开的缝隙。此刻,只要她开口,便是要他刀山火海,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再想到外头沸沸扬扬那些传言,年轻的大将军更有了心猿意马的一刻——
眼下凤家确实形势堪忧,倘若宫乱一起,他的“阿幽”妹妹一个娇弱女,又失了庇护,如何能在宫自保?这世间,也唯有他魏远之,能护她周全了!他不仅可以护她周全,更可以,如流言里传的那般……与她携手百年,共同进退!
“那是自然。你放心,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话音沉沉,分量不轻。
宣平公主面露感激,“我替凤家,谢谢表哥。”
魏远之等了又等,也没再听她多说什么——好似真的只是为凤家而来,那她呢?没有为自身做个打算么?
“阿幽,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终是抛了羞赧,灼灼的目光望进小女人晶亮的眸里去,他是军人,虽不善言辞,却也是一片坦诚,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喜欢她,从小就喜欢,这么多年,虽然随着她的出嫁,他曾以为自己已然断了念想……
却不想上天眷顾,机会,似乎近在眼前!
“远之哥哥……”不是没有发现青年将领眼的期许,凤幽夜顿了顿,撇开了小脸,“我确实还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也许男人都有这样的劣根性,听到女人娇软一个“求”字,心下就膨胀得无以复加……可他从不是好女色的人——
他是“恶”名在外的州铁骑间最冷面无情的将领,杀伐决断,毫不手软,对女也向来不甚在意,不留情面;唯有对她……她是他少年时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物,天上地下,也只有这么一个阿幽妹妹,能让他心跳加速……
她对他来说,曾经是天边最高不可攀的云。曾经也想要追逐,却抵不住云朵儿变幻莫测——
少女的心事,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