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四周都是一片无际的白茫,像是身在雪山之中,却并没有感觉到寒冷。前所未有的清醒,身体放佛被掏空了,只留下这副空荡荡的躯壳。
白色T恤的的下摆被风掀起一块波浪型的飘动,垂在身侧的手连指尖都泛着无力感。关节处的血迹显然已是深红色的凝固。
直到感觉眼前蒙上了一层粉红色,吴邪才闭上眼睛。眼角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掉落,和那晚的崩溃疯狂不同的是,此时细微到嘴唇都在颤抖。
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从空旷的远处传来吴邪。吴邪,他说,比雪山更有温度,连语气都一样。吴邪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世界围着他旋转,还是他围着这个声音寻找。干涩的喉咙痛的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循着声源处一步步走去。
可是无论他走了多久,找了多久,吴邪这两个字就像是被放在了上空,传到他耳朵里,可是无论怎么寻,都没有结果。
张……起灵。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这三个字回归到他世界中心,随着记忆的翻涌而上,无尽的悲伤贯穿他身体每一根神经。
张起灵。
惨白的月光映得墙壁发出充满冷意的色调,醒来之时便是看到的这般。头疼的厉害,周围无边的寂静似乎还在释然刚刚褪去的梦。梦么,吴邪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用力握着,他动了一下,视线从天花板转移到一边。
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吴邪神经都绷紧了。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原本以为已经枯竭的双眼再次被湿润占满,模糊了视线,使他看不清那人的脸。连心脏都回到了原处,身体里的血液沸腾起来,在梦里,就不冷。
张起灵看着吴邪,眼里盛满了止不住的心痛,这么看了他一天一夜,放佛才第一次见到他已爱了多年的恋人,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一只手抚上吴邪的脸,动作犹如羽毛般轻柔,甚至都不敢用力,他的手一碰到吴邪,后者的身体就颤栗了一下,泪水滚落的更凶。
张起灵一边替他擦掉眼泪,一边轻声哄到吴邪……吴邪,是我。我在,别哭。双手着吴邪的脸,温热的液体从他指缝里漫开来,他吻住身下的人的唇,很凉。
直到对方的体温传来,连亲吻都熟悉到好像从上辈子就习惯于这样的亲热。吴邪撑着张起灵的肩膀,一下把后者推开,抓住他手臂的手借力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没恢复够,所以这一下便使他头晕目眩,身体却比意识反应地更快。
紧紧抱着面前的人,像是要用完全身的力气拥抱住这个失而复得的人。张起灵的手环住他的后背,不敢用力。吴邪的声音在他肩窝处响起,许是那天感冒而又在后面那么伤害自己,这时的声音听起来已不见往日的温润。他说抱紧我,张起灵。肩膀上传来一阵湿润,张起灵抱着他,控制住力道逐渐加大,深深地整个世界都抱在自己怀里。
心痛不已。
对不起,吴邪,对不起。我不会走的,你别怕。用着生平最为轻缓的语气低声哄着还在不停颤抖的人。张起灵的忏悔在这一天里无数次占据着自己的意识,没有保护好他。
发生火灾时他并不在现场,因为一个重要的会议必须保持关机。当他从助理那听到消息时才开车赶了回去。打吴邪的电话无人接听。一种不好的预感弥漫在空旷的公路上,不由得让助理提高了车速,他无暇顾及助理在一边机械般汇报着大概估计的损失。
当他终于见到吴邪时,瞳孔都紧缩了,快步跑过去接住了即将倒在地上的人,看着他满是泪痕和血迹的脸,心疼得简直快要爆炸。
他似是很久都没有这样激烈的情绪波动了,助理快速将车开了过来,第一次看到张起灵焦急的样子,在他的认知里,上司永远都是一个表情,做事果断而稳重,如今抱着一个满身狼狈的男人冲了过来,从头到尾连个眼角都没留给被烧的楼层。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后座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对着还在发怔的助理大声喊道医院!快!
从后视镜上看到的他,像是另一个人。
上司有洁癖,这时却完全不嫌弃的将怀里的人脸上的痕迹擦干净,他听见上司叫那人的名字,并不陌生。吴邪,曾数次从上司嘴里说出来的名字,甚至有时在听自己汇报公事的时候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瞟了一眼,还是那个名字。
上司做了个制止的动作,自己闭了嘴巴,将文件夹合上,转身的瞬间没有忽视他面无表情的脸柔和了下来,眼睛里有着笑意,连声音都带着无尽的宠溺。
办理好住院手续,在病房里看到上司的背影,刚想进去,看到床上的人动了一下,上司立刻绷紧了身体坐在床边,抓着那人的手。被围着绷带的额头,上司低下头去亲吻,安抚着他。
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进去。站在上司身后,低声道头部轻微脑震荡,原本就有些感冒现在直接发烧了,手骨被撞伤,还有些皮外伤。上司只点了下头,道你回去。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吴邪,转身的时候还是用余光看到了上司脸上沉默着咆哮的悲痛。
有时他并不庆幸自己的视力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