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政赫并不是自杀。
他只是自虐,并且是无意识的自虐,但是伤口太深了,失血过多,所以女仆发现他的时候,场面过于惊悚,才导致
她的误会。
他被打了镇静剂,昏睡在病床上,胳膊上满是皮肉外翻的划痕。
“他是严重的ptsd受害者,且病程迁延达十数年之久,这导致他抑郁、狂躁且具有一定的反社会人格,病人本身
又主观排斥心理治疗,长期需要靠药物维持相对稳定的情绪状态,可这段时间来他却停了药,再加上一时受了刺
激,便导致了他的自虐。”
我听完心理医生的陈述,感到无比震惊,确实,我一直怀疑他有人格缺陷,但却没想到如此严重,至于服药的问
题,我竟从不知道,难道他是在认识我之后才停药的吗?怪不得,他要撤换了所有的佣人。
“既然是ptsd,那一定会有病因,他受了什么刺激才让他产生这么严重的心理障碍呢?”
心理医生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摇了摇头,“对不起,这涉及病人隐私,我无可奉告。”
“我是他妻子,是他的至亲,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怎么配合你们治疗呢?”
他欲言又止,“也许你应该去问问齐老先生。”
我还没有把电话打过去,齐家骧已经主动联系了我,“欢颜,政儿怎么样了?”
听上去倒是很关切。
“他目前的状况是稳定下来了,可医生说,他心病不除,难以痊愈,日后稍受刺激便随时再犯,会造成什么难以挽
回的后果,也不可期。”我点到为止,等他的解释。
那头静默了半晌,隐隐闻得一声沉重的叹息。
“都是我的错。”
“是我年轻的时候心性不定,频繁出轨,罔顾他们母子,他母亲怨忧不甘,心内愤懑积郁成结,把对我的仇恨,全
部发泄到了政儿身上。”
“她性格偏执,受了刺激便更加激狂,政儿与我相像,她见之碍眼,稍不称意便毒打虐待,还拍照给我,想逼我就
范。”
我渐渐握紧手中话筒,我一直以为他从小到大过得金尊玉贵,谁能料想他竟有这般不堪的童年?
“可她家族势力比我大,齐家传到我这代实际早已祖业飘零,我需要依仗她娘家的势力才能重振家道,我不敢与她
相抗,只能放任她对政儿的虐待。”说到这里,电话那头的老人已是痛哭流涕。
这个自私伪善的男人,不负责任,软弱无能,为了追寻一世浮华竟放任家庭关系演变到如此病态的一幕,齐政赫小
小年纪,要遭受怎样的伤害,才能导致连性格都扭曲?
我想到齐政赫身上的旧伤,还有他惧猫的痼疴,腿脚都有些发软,“她是怎么虐待他的?”
“用木棍打,用藤鞭抽,她是千金大小姐,手上没甚力气,自己打不动就支使下人打,小孩子受了惊吓疼痛总忍不
住会哭叫,可政儿越是哭叫就越激发她施虐的欲望,打得更狠,每次都要把政儿揍得鼻青脸肿浑身没一块好肉才罢
休,事后还不许他哭,用布条把他嘴塞起来跪在门外一跪就是一宿。”
我紧紧捂住湿润的眼眶,“这样你竟都不管?”
电话那头一阵长久的静默。
我深呼吸,整理好略微失控的情绪,“他为什么怕猫?”
“政儿后来慢慢大了,开始往外逃,跑到亲戚家去躲,可亲戚都知道他妈是个疯子,没人敢惹,次次又把他送回
来,结果可想而知,他妈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古代有种酷刑叫猫刑,便……”
我死咬着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哭到浑身都在颤抖,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耳朵听见的这出家暴惨剧,心除了痛还
是痛,我也为人母,为了小昱我可以毫不犹豫地付出生命,怎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样禽兽不如的父母。
怪不得他少时会去混黑道,我没法揣测他当时那种绝望无依的心情,为了逃离魔爪,甚至躲进了社会里最黑暗的角
落,宁愿在江湖的泥潭里摸爬滚打,都比回到那个比地狱还要地狱的家来得好。
“我再问你最后一事,他迷奸我到底怎么回事?”
“是他妈做的,政儿长大之后越发像我,他妈便愈发恨他,她就是想让我们爷俩都不得安生。政儿因为在我和他妈
妈这种变态扭曲的婚姻关系下长大,极度排斥两性关系,这件事不知怎么被他妈妈知道了,她打不动他了,就只能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折磨他,逼着他找女人媾和,恶心他,所以,那一次我才找你……”
我听不下去了,直接挂了电话。
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这个职业,是不需要上岗面试的,所以才纵容了这么多的人渣为所欲为。
最亲近的人,往往伤你伤得最深,因为你毫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