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幽静。
没了晨鸡报早,也没了家仆呼唤。班媱醒来时,已是巳时。
天光大亮,经树叶遮掩落下点点光斑。班媱起身唤来云碧,这才知寺中规矩森严,已经过了朝食时分。云碧给她留了两个包子,配了碗米汤,味同嚼蜡。
昨日的小沙弥承了住持方丈的命令来此已有一个时辰,终于等到班媱起床。待到一切料理结束,他才走至门外阶梯前。
施主可是休息得好?
还不太习惯,过两日兴许就好了。
床板太硬,寺中又淹着一股燃香味儿,她睡得快睡得沉,醒来却觉腰背酸痛。见这小沙弥怪可爱的,没有挑刺。
小师父!你法号为何啊?班媱笑语盈盈,顺带也问了些其他相关。
小沙弥作了个揖,报号玄参。
他们这一辈都为玄字辈,他年龄尚小,被派来打扫西院,不至于冲撞了在此居住的女眷。
说完又道,早晨在此恭候,听闻郡主上山所为祈福积善,故而方丈让他来请她过去。
班媱依着玄参的指引走至偏院住持处,这才见到那位享誉澹京的得道高僧。
他看来年事已高,粗砺的眉须尽白,身披袈裟,脚踩僧鞋,倒有几分隐世仙人的模样。
来之前池见知告诉过她,此地方丈法号无妄,是已故端老王爷的爹,出身高贵而看淡红尘,坐镇青林寺只为修半生清闲,不甚讲究礼法。
班媱道了个万福,跟着无妄走到待客茶室,听他讲起为已故之人祈福的准备与流程。
焚香斋戒自是不可少,每日还得早起诵经,夜晚休息前更需手抄佛经,以供拜祭。
班媱口上连连称好,心里头却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答应池见知上山,只是为了躲个烦心,谁想上来之后竟是更加烦心。
无妄一眼便洞穿她的心思,未曾多言。之后又与她说起这早起参道之事,叫她莫要忘了寺中时辰。
慈爱严厉俱在,尘俗里老王爷之父的身份算是没白担。
班媱不得不收了点性子,以免这番受苦得不偿失。
寺庙中的日子清贫,纵使青林寺是个香火旺盛的,也只能算比乡野村社好上一些。
班媱忠于享乐不贪口腹,这粗茶淡饭没个三五日她便适应了,可戒断丝竹却叫她好生苦恼。
夏日已至,山野之间万籁俱寂,唯有几声鸣涧鸟吟显露出一些活气。
她没人陪伴,云碧向来又胆小,绰绰凉风里叫她去后面竹林间逛逛,她都害怕,更别说一块夜行下山了。
班媱无聊,只能时不时找那玄参小沙弥聊聊天。
他才四五岁的模样就开始帮衬干活儿,扫帚比人高了不知多少。每每说起话时,奶声奶气,偏生还要摆一张正色的脸,怎么看怎么荒唐可爱。
班媱喜欢逗他,这种装小大人的孩子逗弄起来最是有趣。凡事知点皮毛表象,说些自以为大彻大悟的道理,稍微一戳便知四处漏洞。
玄参被她气恼了好几回,跟他在前院里见到的来朝拜的那些贵人们都不太一样,这位面目如此端雅的郡主说起话来活泼玩闹,甚会作弄人!
不过孩子就是孩子,他气归气,还是忍不住过来找她玩。
有时是在上午,有时是在午后。
她只要做完了无妄方丈交代好的东西,就喜欢蹲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发呆。玄参问她在想什么,她什么也不说,就说他不懂。
这有什么懂不懂的,光是看云碧施主的表情,他就知道,郡主肯定又想着去教坊司听曲儿了。
她是个乐痴,每日都爱想这些。
玄参没去过教坊司,也知道那里是个三教九流出入的场所,不适合女宾。
为此,玄参追着班媱教诲了好一阵,结果她第二天又是一模一样的表情,他这才放弃。师父教导他,不要妄想改变他人,修身自好已是难事。
他看着班媱,终于了悟。
上山十日后,班媱终于还是耐不住及寂寞,乔装打扮一下就背着云碧下了山。
先前池见知给她准备了一张图纸,指引了个大致的方向。班媱下山后,借了某个人家的一匹马,飞奔进了城。
才初初经过城门口,声色喧闹得她以为自己是从天庭下了凡。依着熟悉的记忆,她又去了教坊司。
那里的管事素来捧着金主,又是个怪会察言观色的,一眼便从人群中捕捉到班媱,虽有些纳闷她怎会出现在这里,却并未多言。
他心领神会地带着她走了条人少的路子,并安排至最为静美的雅间,同时还把她偏爱的几个乐人一并叫来。
因着这体贴入微的眼色,班媱慷慨解囊赏了他一笔大的。他笑声连连,阖门出去,恭敬得很。
班媱虽为百姓口中的刁蛮郡主,恶名远扬,然身份终归是尊贵,少有人知晓她的真面目。故而走廊上其他人看见管事的如此恭敬,只当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没往那个正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