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暮怀君困惑的眼眸,忽然笑了,是暮怀君真的单纯得发蠢发傻,还是故作天真引诱他呢?
“怀君,你觉得没问题么?”
“这是没办法的事啊,”暮怀君从来不敢乞求完整的爱——他的确不懂。尽管爸爸那么爱他,却还是与别人做爱,与更年幼、更可爱的人做爱。暮怀君知道的,爱总是要被瓜分的,所以,他要一部分就好。他越来越害怕,他的身体已变得修长成熟,不是爸爸想要的了。
“我不确定…”暮怀君低着头,鼻腔热热的。
路遣爱怜暮怀君,爱怜而已,又或是,在兼顾一种从小养成的、爱护幼小的美德。
暮怀君闭上眼,疼痛的回忆从心脏开始侵蚀他的大脑,回忆的碎片与迟钝的知觉,小虫一样爬上来。很痛,很害怕,就和第一次被爸爸插进去一样。
路遣,是插到暮怀君的心脏里去了。
“遭了!”路遣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捂住暮怀君的鼻子。
暮怀君不知道,他只是站着,随后,余光瞥见一片鲜红扩散开来,染红了纸,落到路遣掌心。
要怎么办呢,他是第一次流鼻血,这么多的血,停不下来,暮怀君害怕了。
“稍微往前一点。”
路遣捏住暮怀君的鼻子,看到暮怀君棕色的睫毛上,挂着泪滴。如果手没沾到血,路遣多么想替暮怀君擦干泪水,再摸摸他的小脸呐。
路遣捏了一会儿,松手,还在流,又赶紧捏上。
路遣渐渐担心起来,暮怀君热乎乎的血很快把餐巾纸浸湿,顺着他的手滴到地上。
呼哧、呼哧,暮怀君安静地喘气,他只能低着头,看脚下的残花与路遣的皮鞋。路遣,看到暮怀君白嫩的后颈,再延伸下去…是浅浅的花香。
暮怀君,暮怀君,路遣在心里反复默念这个名字。热热的,白白的,小小的,从佛国天女的掌中吹来,落到他的心里去了。
路遣稍微松开手:“好像止住了…”
暮怀君仰起头,眼里还有层害怕的眼泪。
风吹来,又是一阵花雨,白色的花瓣,落在路遣的鞋上,被暮怀君的血染成了粉色。
暮怀君摸出纸巾,弯腰,想替路遣擦干净。
“别动,”路遣抓住暮怀君的手,“你别乱动,我自己来。”
暮怀君仍旧蹲了下去,指着花瓣,轻轻地笑:“我把花染成了红色。”
路遣折了两条餐巾纸,轻轻托着暮怀君的脸,把纸塞进他鼻子。
路遣的心化了,化在暮怀君柔软的、轻盈的、温热的触感里,化在暮怀君浅棕色的遮光玻璃瓶一样的瞳孔里。
暮怀君安静地看着路遣,脸上因为路遣的手的温度,升起两片红晕。他的心脏在跳动,在流血,在亢奋,在挣扎。
白色的纸,又被暮怀君的鼻血染红了。
暮怀君索性跌坐在地上,无奈地想:是心脏的血跑上了鼻腔。
路遣一边捏住暮怀君的鼻子,一边把包里的纸都拿出来,他不说话,暮怀君也不说话,风声里花雨下,一个人在流血,一个人在止血。
暮怀君乖巧得像一只雏鸡,路遣的爱怜,竟要燃烧起来。
暮怀君似乎读懂了路遣,眼里,泛起泪来。几秒之后,溢出了眼眶。
暮怀君张开嘴,抽泣一声,哭了:“老师…”
“不要怕,不要紧张,放松,马上就好了。”
“我要呼吸,”暮怀君掰开路遣的手,于是,泪与血就在他的脸上决堤。
路遣抽出一堆纸巾,捂在暮怀君鼻子下。暮怀君歪在路遣身边,这样子,就像一场美丽的谋杀。
暮怀君的悲伤,从遥远的童年袭来,他觉得世间的一切都不曾改变,他仍旧是乖巧沉默的小孩。男人喜欢他晶莹的汗水与泪水,喜欢从他身体里溢出来的各种液体,他被灼热的眼神与欲望烤干,他是男人最疼爱的宝贝,他叫他爸爸。
“老师、老师、老师…”暮怀君隔着泪,看脚下败落的海棠。“好恶心!”
“怀君…?”
暮怀君推开路遣:“让它流吧,死了算了。”
“别瞎说,坐好!”路遣把暮怀君圈在怀里,抽出几张纸,“别乱动。”
看吧,和以前一样。
过来,别跑!
暮怀君就很快被驯服,沉溺其中了。
“老师,你什么时候走?”暮怀君问。
“等你好了。”
“那我永远不要好,就这样失血过多死掉。”
“胡说八道,喏,这不就好了。”路遣好像有魔法,他移开手,暮怀君就不流血了。
暮怀君的心脏空空的,路遣拔出来了,留下一个黑幽幽的洞。
“你要走了…”
路遣没动。
“那让我再靠一会儿,”
一、二、三、四、五。暮怀君在心里数了五秒。
“我就这样子赖着不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