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用靴尖踢走一颗沙粒,心道此人越来越巧言令色了,嘴角却不自知弯了起来。
抬头看见李梦鲸在笑,仿佛是取笑自己,宣明珠连忙正色:“咳,八娘笑什么?”
李梦鲸摸脸莫名,“我何尝笑了,是老大你一直笑得没停下来过吧。”
“过生辰自然要笑,有何不对?”宣明珠板板正正道了一语,看看日影将近午时,便勒马柳下,招呼同伴回席间垫补些东西。
期间来为公主贺寿的夫人们又敬了几轮酒,宣明珠领承了,这且不提。
午后大宴散,宣明珠只留了几个亲近的在宫里,说下午再一起去象宫观象、昆明池泛舟。
“梅大,我困了。”宝鸦今日起得早,此时被熏暖的阳光烘着,蔫头巴脑地揉了揉眼睛。
梅豫见状便禀明母亲,欲带小妹回翠微宫。
人都背起来了,皇后听见了,做主要领小姑娘回嘤鸣宫歇午觉。
宝鸦道声好呀,粘在大兄背上也不下来,打个小呵欠,拿脸蹭他后背的衣领,奶声奶气道:“走吧走吧。”
才输了五百两的冤大头叹气:“是,小祖宗。”
“那便劳烦皇后了,宝鸦乖一点。”宣明珠放心交给皇后,宫里保姆宫娥都齐全,不用她操心带孩子。
她自己呢,玩得一身汗,则到合璧宫泡温汤去了。
*
那合璧宫毗邻上林西苑,其中分辟着南北六殿的浴宫,从鸣鹿山引来的温泉水常年不绝,为的便是方便贵人在上苑游猎过后,来此松泛肌骨。
自然了,也只有皇室中人才可享用。
宣明珠专用的温泉宫在南殿,仅次于皇帝的玉华宫。殿内清凉,飘荡着几缕庭间花木的清香。
牖下的金丝竹帘悬系着剔透的翡翠薄坠,轻风起,便泠泠拍打在棂柱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宣明珠直接走到里殿的湢池,转入八扇漆钿雕玉大屏风,脱下裹汗的衣袍,由侍人服侍着换上雪绫中衣。蜀地出的方容纱薄如蝉翼,透出女子姣白的肌肤。
她婉膝在池壁边坐下,将脚趾探进汤泉中试水温,随口问澄儿,“他离开上苑后,又回茧观了吗?”
澄儿摇了摇头,具体是否出宫去了,她也说不上来。
随后,澄儿将香膏、瑰油、玉碾、巾帨等物放置在池台边,知殿下沐浴时不喜人在旁看着,敛面悄退而出。
宣明珠一面想着方才梅长生最后那一投的动作,嘴角微勾,一面入汤池。
温汤氲上皮肤,轻软的纱衣顿时浮荡于池面,皑皑雾气间,宛若一朵盛开的白莲。
宣明珠惬意地轻唔一声,纤颈仰靠着后面玉璧。余光流转间,她忽觉眼前的水面下似有一团黑影,唬了一跳,未等探究,身前的水面哗然破开。
水光潋滟中,一人冒头而出。满面水珠沿着他紧实的下颌线滴落在湿透的青衣上,目光妩媚如妖:“再不来,我就憋死了。”
清沉又低腻的嗓音,在空旷的浴宫中回响,宣明珠呆得头脑已不会思考,“你、你疯了不成?”
他出现在上林苑,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是出格。更何况合璧宫,这里、是她的私人之所啊……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按下浮在水面的纱衣蔽体,梅长生轻笑一声,在池水中向她走来。
一头鸦羽般的湿发贴在他两鬓,黑得如魅。
“没有疯。”他眉濡水色,睫挂水屑,唇含水珠,神色清雅地答,“臣很清醒,欲顶撞殿下,造次之处,先行告罪。”
他步步进,水声缭乱人耳,她退不得,身后便是池璧。
不等宣明珠追问他是如何进来的,人已被他捉进怀里,勾起下巴夺走她舌尖的蜜糖。
“殿下好甜。”
渐次平息的大水花下响起小小的水声,男人低着头予取予夺,忙中偷闲,又吻她耳颈,哑着嗓子吃吃笑,“沐浴为何要穿衣,不嫌碍事吗?”
“慢来,梅长生!”肩膀一忽清凉,纱做的莲衣离她而去,从池面远远地飘荡开,留下一朵更加天然去雕饰的莲身在水下婉约着。想拢紧花瓣与蕊,却被围剿她的荷强硬地扳住,不许她藏起曼妙的风景。
宣明珠的脸颊被贴上身来的热气熏得绯红,双眼浮出迷离的神采。
她活了二十六年,自诩出格之事干的不少,却仍比不过他的疯。
“是澄儿把你放进来的?这个小叛徒……”她忽而想通了关窍,怪不得方才一问澄儿三不知,还不敢抬脸看她。
眼见男人有不罢不休的架势,她嘤声嗔目,“你放不放开,这里不是翠微宫,再闹,不想收场了?”
“不觉得刺激吗?”梅长生湿发粘在锁骨上,低声反问。
宣明珠的心怦地一跳,整个头皮都麻了。
确实……她不得不承认,喜欢挑战新鲜之事的她,心底对这种感觉并不排斥,相反,还隐约生出一点悸动的期待。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宣明珠的脸更红了。梅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