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沉秋显。”
前台的小邱应声站起,“有什么可以帮您?”小邱也从没见过学生模样的人来公司找人呀,更何况这个学生看着也不那么寻常。
沉秋显扎着马尾,穿着一件下摆肥大的灰色外套,拉链只剩了一个锁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拉到顶的,领口里露出了一截毛衣高领,大厦里暖气开得足,她刚从外面进来身体还不受控制的发颤。
前些天却是回暖了,可今天外头只有五度,还一直刮风,天气预报说有冷空气南下又要降温了。
她的袖口磨得开了线,手指尖冻得没了血色,她递上信封。
信封上写着这里的地址,江海路致远大厦B座1101室,关融收。
沉秋显深深耸肩,呼吸,咽下所有的复杂情绪,再开口时,保证自己每一字都清晰,坚定,“请问关融在吗?”
小邱带她去了会客室,给她准备了热茶和小点心,“您稍等,已经在联系关总了。”
其实关融今天并不在公司,他是老板,不用考勤,他此刻在健身房游泳,除了工作之外,他的生活绝对自律。
他刚冲完澡,穿了条短裤往镜子前一站,他个子不矮,正正好好一米八四,但是他骨架不大,别人第一眼常觉得他身形修长,面容白净。
这几年坚持健身增肌到底还是有效果的,照旧先看看身材保持得如何,他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瞧瞧这流畅的线条,他这一身肌肉虽然薄,但是爆发可不差,无论是胸腹还是侧腰,从上臂到下肢,现在这身型称得上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他甩甩头,轻微自然卷的黑发吹得蓬松柔软,他常戴一副银框眼镜,看着挺有书卷气,哪像什么关总啊,任谁看了都觉得他还在上大学。
刚坐到车里,周悦又给他打电话了。
“关总,沉秋显来了。”
沉秋显?这个名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甚至都觉得不那么真实。
周悦认识她吗?知道她是谁吗?就沉秋显来了。
她和往年一样,期末考试成绩一出来就给他写了信,年关将近为了图省事和省一趟邮差费她连着新年贺卡一块寄来了,关融给她回过信,但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沉秋显还是没来信。
驱车回到公司正赶上下班的点,电梯门一开全是蜂拥而出的人,一堆五颜六色的色块出了门立刻四散开来汇入茫茫夜色。
周悦等来了关融,其实没什么好交接的,因为那小姑娘几乎没开口讲过话,周悦也不好贸然。
会客室的门敞开着,他一路开车过来,路上也焦躁也不安,等红绿灯的间隙抠着方向盘的皮革缝,他和沉秋显相识也是意外,自那之后更是八年没见过面,虽然这几年他们来往的书信不少,但现在真人就在眼前了他反倒犹豫不定了。
沉秋显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最边上,挺着腰背一点都没放松过,一个老旧的蓝色书包紧贴着她脚背放在地上,她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低垂着脑袋一字一句看得很认真。
关融只觉得她真瘦啊,虽然她曾在信中提到过她体重不足九十斤,直到她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关融眼前,他才知道这不足九十斤有多么的消瘦单薄!
像根晾衣架似的杵在这宽大不合身的衣服里,脑袋也小,脸颊上一点肉也没,脖子细细长长,下巴躲在衣领里,不用看也知道有多尖瘦了。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门口望去。
幸好,她眉毛也浓,眼睛也亮,看着很有精神。
“关……关先生?”她合上了小册子,那是他们公司的宣传册,关融本人和照片不太像,照片上修得太成熟了,他本人明明更加年轻气盛。
偷看被发现了,关融屈着两根手指,这门敲还是不敲呢?
“先走吧,到饭点了。”
一照面这个小姑娘端端正正地站起,也没缺胳膊少腿,也没哭丧着脸一副天塌了的样子——一瞬间关融的心就落地了。
人没事儿就好,只要她人没事,她遇到的麻烦总能解决的。
沉秋显拎着书包绕过茶几,关融等她走近,“挺高的,都到我胸口了。”
“一米六多了。”好久没量了,高一的时候是一米六四,她也不知道自己长没长高。
她抬头看看关融,印象中他个子就高,现在更胜从前,眉眼的轮廓没变,但目光和气势全然不同,他完全的变了,和那时颓丧的他判若两人。
“关先生……”她有太多的话要说,从鸣鹿到丰霖,她与他失联的两个月里过得太艰难。
往日写信,写完尊敬的关融先生,接下去便是行云流水,毫无拘束。
可是现在一张嘴喉咙就揪紧了,想好的措辞突然变成一盘沙,而她这个端着盘子的人还抖抖索索地把沙子洒了一地。
“沉秋显你紧张什么,这可不像你。”关融倒是身心放松,轻笑一声,顺手拎起她的书包,“知道你肯定遇到事了,不然怎么会跑来找我呢,我才紧张,叫你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