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瑶抱着骑驴找马的心态留在了kle,她一边偷偷找熟人和猎头内推简历,一边应付着程渡安排下来的工作。程渡每日约莫只有半天待在工作室,其余时间都得赶回江大上课。姚瑶都不太好意思和以前的同事说,她在一个半工半读的老板底下讨生活。kle在整个恒业可以说是另类的存在,其余公司最少50人起步,而他们只有四个人,人均办公面积非常大。程渡执意要将独立游戏工作室开在寸土寸金的综合商圈,这里交通拥堵,出行不便。退一步说,他们四人的气质与这座洋气的金融大厦格格不入。负责美术的阿衡每天都是踩着拖鞋来上班,风里来雨里去,头发乱得像鸡窝,黑眼圈比眼睛大。阿衡是个糟践命,在高档写字楼办公令他浑身不适,找程渡抱怨了很多次,程渡让阿衡克服突破一下自己。另一位同事高飞有自己的穿衣风格,周一是死气沉沉的黑色,周二是闷不溜秋的屎黄色,依此类推,只有周五,他才会换上一件花花绿绿的衬衣。高飞的口头禅是“有事直说”,连微信头像都是这四个字。程渡更是如此,他是一个完全不需要员工费心做向上管理的老板。姚瑶几次与他在楼下的便利店相遇,程渡都跟不认识她似的。姚瑶和程渡的交流仅限于工作,如非必要,程渡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离奇的是,姚瑶在这种奇特诡异的工作氛围下,收获了久违的舒适自在。待着待着,记不得从哪一天开始,她再也没有刷新过个人简历。程渡不算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老板,也不是能给人指点迷津的可靠领导。程渡有些说不太上来的古怪,他很讨厌靠近饮水机的位置,似乎嫌那个地方不太吉利,四人中只有他的座位是离它最远的。大厦标配的高档座椅程渡也从来不用,只坐一把历尽风霜的电竞椅。他的游戏背景故事非常阴暗,却偏偏喜欢在游戏里添加烟花的要素,不管是否合理,先炸了再说。工作室有一台3d打印机,阿衡偶尔会拿它diy一些自己喜欢的手办,程渡则坚持用它来打印他自己设计的丑陋戒指。造型各异的树脂戒指,统统被他收在一个小抽屉里。“想结婚?别啊,你可真想不开。”高飞打量程渡,面露玩味,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经验,“年轻人别着急,多玩几年。”程渡冷脸看着高飞,一言不发。负责十九层保洁工作的阿姨惨遭境外电话诈骗,存的六万块在向骗子报出验证码的那一刻,立即被转得干干净净。阿姨无儿无女,哭得泪眼婆娑。经历了p2p暴雷、健身房老板卷钱跑路等一系列的倒霉事后,姚瑶领悟到了钱一旦被骗就只能认命的真谛。程渡倒是陪着阿姨去报了警,很快就原封不动地替阿姨追讨了钱财。在这种事情上,警察局只会让被骗人先回去等通知,能不能等到通知,全凭造化。他们都猜到了其后的真相,作为心早已进化成了不锈钢材质的铁血打工人,阿衡碎嘴揶揄程渡,“你有这自掏腰包的功夫,还不如给我们发发奖金呢。”程渡事先说的没有奖金,那就是真的没有,一分钱都没有给他们发过。不过他偶尔会学隔壁公司做做企业文化,以增强四人工作室的凝聚力。活动内容很敷衍,找家附近的高档餐厅,不喝酒也不聊工作,大家一起闷头苦吃,用半个小时潦草地完成团建。恰逢节假日,程渡会良心发现地在群里丢几个红包,随便把他们三个人打发掉,连句节日快乐都懒得多说。四人开会时若是爆发了激烈讨论,程渡会默不作声地直接走掉,等他们三个吵够了再回来。有一次他们三人吵得太过投入,连程渡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搞不清楚。虽然kle做的是不受版号限制和资本约束的独立游戏,但总归要考虑当今主流直播平台的要求,过于血腥残暴和不积极的内容,也是会喜提禁播名单的。姚瑶三番四次地提醒程渡,可以适当减少血浆的使用场景。程渡不为所动,视她的建议为耳旁风。阿衡劝诫姚瑶:“哎,别试图理解程渡。”大约做独立游戏的人,多少都有点称之为清高的尖锐吧。可令姚瑶感到违和的是,程渡的头像是一只很可爱的史迪仔,打瞌睡的史迪仔。
程渡有时会在微信群里严肃地指出工作问题,用词较为严厉,几人都不会当真。一是因为程渡的年纪最小,二是谁会把一只打瞌睡的史迪仔说的话放心上啊?顶着那么一个头像,说什么都只会让人觉得好笑。《孤塔》的音乐和部分美术是外包出去的,外包公司的对接人员总是把一些基本的数据包甩给程渡。姚瑶看不下去了,告知对面,“程渡是我们老板,这些东西发给我和阿衡就行。”那人和姚瑶混得比较熟了,找她嬉皮笑脸吐槽道:“我不知道他是你们老板,他用史迪仔做头像,我以为是实习生或是小马仔什么的。”这句话传到了程渡耳里,大概是被人看头像下菜太令人郁闷,当天下午,程渡的微信头像就变成了一副宁静致远的风景图,看起来很老派,很有领导的作风。不过这个头像刚换了不到半小时,程渡就接了一个电话。他独自进了茶水间。姚瑶不是故意要听得,她的位置离茶水间实在是太近了。“你不喜欢现在的是么?”程渡的声线染上了少有的柔和,明显在哄对面的人,“我现在就换回来,好不好?”程渡从茶水间出来后,立马将头像换回了那只打瞌睡的史迪仔。显而易见,给程渡打电话的人是他的女朋友或是暧昧对象之类的。可惜程渡